第二十九章

初冬時節,北風已自緩緩吹起,天氣雖然深秋般肅殺、蕭條,但卻在感覺上顯著的冷得多。

大地上一切花草樹木的枝葉,在秋天裏已經枯敗得差不多了,現在僅剩一樹光禿禿的椏枝,即或尚有些樹葉,那只是極為稀疏的幾片,而且顏色顯得枯黃觸目,已失去春日裏那種翠綠欲滴的色彩。

然而它們在枝頭留戀不了多久,一陣刺骨寒風起處,那些殘余的幾片樹葉便會被吹得滿天飛舞,有的越飄越遠,不知所蹤,有的卻搖曳著緩緩地飄落地面。

黃山,是皖境的名山,峻嶺插天,氣勢宏偉。

往日,整座山峰好像被籠罩在一幔翠綠的紗袍之下,恬靜中帶著莊嚴,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眼。

然而,如今滿山卻是一片慘黃,樹枝上光禿禿地,滿樹枯葉均已飄落地面,只剩下幾根樹枝在寒風裏搖曳。

嶙峋山石也因失去綠葉的掩蓋,大部暴露在外,一眼看去,會令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之感。

曾幾何時,字內群俠,包括正邪二派、黑白兩道;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英雄豪傑為黃山帶來了無比的熱鬧、慘烈的搏鬥;一年一度的論劍大會,即在這黃山絕嶺的“朝天坪”上舉行。

黃山無知,卻也沾得幾分榮耀,幾分血腥。

然而,自宇內共尊的一代仙俠一尊,突然離奇失蹤後,這座名山竟是乏人問津。

武林中正派人士,怕的是觸景傷情,徒增傷感。

邪派人士卻是將它視為不祥之地,怕的是自己一去不回。

往日裏那些個三三兩兩,絡繹不絕,攜酒登臨的詩人墨客,怕的更是一片大煞風景的血腥,武林中人以生命做賭注的競技搏鬥,甚至視為畏途,裹足不前。

在綠黃山之際還好,若是如今這般時節,只要是個有血有肉,有靈性,有感情的人兒,他人目黃山這種淒涼、蕭條的景象,應該是會悲從中來、愴然淚下。

黃山矗立於一片如死寂靜中,除了呼嘯寒風,和被寒風吹拂得嗚嗚作響的樹枝外別的再也難聽得一絲聲響。

驀地裏,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響,劃破了原有的死寂。

漸漸地,這種沙沙異響近了,聲音也隨之漸漸地大了起來。

正在此際,通往峰頂,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轉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兒來。

男的,手上挽著一只布袋,顯得沉甸甸的,不知內裝何物。

女的,一雙手空空的,但她卻以一只手臂輕輕地挽在男的左臂上,整個兒如綿嬌軀,也和那男的依偎得緊緊的,狀極親呢。

他們面上不帶一絲表情,在寒風裏默然疾步登山。

走得近了,這一男一女赫然竟是藍九卿與雲姑。

不用說,他們這時候登臨黃山,必是為著他們那樁最大的、未了的心願來的,然而藍九卿在手上挽著的那沉甸布袋,卻不知內裝何物。

藍九卿依然是那襲藍色儒服,而俏姑娘雲站卻已換上一套黑色棉衣褲……

盡管棉衣褲看上去很厚,但她這一套卻是做的寬窄合身,長短適度,一點也不妨礙她那玲瓏曲線、豐滿體態。和往日第二個不同之處,該是她那已經隆起的腹部。

也許是身體上的變化增加了她的負荷,所以一路行來,她總是顯得那麽嬌弱。

想必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一路行來,他們踏在那將山道掩蓋得密密的一層敗葉上,弄得沙沙作響。

如若不然,不說藍九卿一身功力幾至化境,足可淩空虛渡,不帶點塵,即是雲姑也可以舍棄山道,攀援飛登。

方至半山,寒風裏,雲姑已是微現汗漬,嬌靨上也顯得有點紅。

藍九卿目光無限愛憐地,深注雲姑一眼,輕聲說道:“雲妹,我們休歇一會兒再走吧!”

雲姑側轉螓首,嫣然一笑,微一搖頭,說道:“不妨,我還可以支持一段,快走吧,咱們時間寶貴。”

藍九卿方一開口,雲姑又自一笑說道:“看你,又不聽話了,你不是說過永遠聽我的話麽?放心,等我走累了,我再告訴你,好不?”

藍九卿只得點頭說道:“雲妹可要酌量情形,不要為了趕時間而累壞了身子。”

“看你!”雲姑嬌嗔說道:“我就是有心為了趕時間支撐到底,我也會為我們的未來的孩子著想呀!”

一提到他們的孩子,藍九卿心裏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他更由心底裏笑出來。他笑道:“好,好,好,算我多嘴,算我沒說,好不?”

雲姑滿意地一笑,一個嬌軀向藍九卿靠得更緊。

空氣又恢復沉寂,二人踏著枯葉的聲音仍在沙沙地響著。

半晌,雲姑突然說道:“卿哥,我有點兒怕!”

藍九卿一怔說道:“怕?怕什麽?有我在你身邊兒……”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我好像覺得這座黃山有點兒陰森森的,而且我還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