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捌大唐西市(第4/5頁)

太平公主神色鄭重,對中宗說:“統領萬騎的將領,可是叫作韋播的?”中宗含糊答應。“他私自和突厥默啜的密使來往,有人證和書信在此。”說著向旁邊跪著的一名漢子指了一下,“這是萬騎左營統帥葛福順,正是他窺得了秘密,結果韋溫就想借機處死他,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因無法進宮面聖,才攔住我的車駕,稟告此事。”

葛福順一直伏在地上,聽中宗說了句“呈上書信來”,這才心懷惴惴地將秘信雙手托過頭頂,當即就有小宦官取了拿給中宗看。

這一切都是李隆基的計策。他告訴葛福順,為今之計,只有先下手為強,搶先進宮面聖陳說韋播有不臣之舉,才能擺脫危機。李隆基早已吩咐高手依照韋播的字跡寫下一封暗自和突厥首領默啜勾結的書信,讓葛福順持此入宮。因天色已晚,葛福順一介禁軍兵將,身份低微,不可能當晚就面見中宗,所以李隆基又請太平公主協助,這才得以直接闖宮“告密”。

中宗自然辨不出是否真是韋播筆跡,但謀反大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正要傳旨將韋播革職拿問之時,只聽宦官高呼“皇後駕到”。中宗眉頭一皺,神色更為難看。

只見韋後氣沖沖地帶著韋播走了進來。韋播一瞥眼,看到葛福順也在殿中,不禁大吃一驚,怒道:“你這賊子,怎麽混進宮來的?”

葛福順早得到李隆基的指點,此時朗聲說道:“皇上聖明,韋播為掩飾罪行,肯定是前來捏造種種是非誣陷小人,還望皇上明鑒。”

中宗轉頭問韋播:“皇後帶你來,所為何事?真如葛福順所言嗎?”韋播一時語塞,不知怎麽說才好。支吾半天,還是囁嚅著說了葛福順不聽將令,擅自逃營而去等罪狀。

中宗冷冷地一笑,拋下那封書信,讓韋播自己看。韋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焦急之下,更是語無倫次。

卻說韋播借機鞭打葛福順,只是為了恐嚇全軍,借此立威。本來就是些“雞蛋裏挑骨頭”的借口,他萬萬沒想到葛福順竟然也能進來皇宮面聖,更沒想到還拿了一封模仿得幾乎天衣無縫的假書信來反咬一口,這葛福順是個粗莽軍漢,怎麽會有這樣謹細的心思?要怎樣才能向皇帝辯清絕非自己所寫呢?

韋播腦子裏亂作一團,說話更是結結巴巴,顯得十分理屈詞窮的樣子。韋後大怒,恨不得當眾搧他幾個耳光,她強壓怒火,向中宗大聲嚷道:“朝中有不少人,對我們韋家一族很是忌恨,這封信定是偽造,也不必看了,我來擔保我侄韋播絕無反心。”

說罷,韋後竟拿起那封書信,三兩把撕得粉碎,然後一揚手,紙片如蝴蝶般在夜風中片片飛舞。然後,她惡狠狠地盯著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神色不變,只是冷笑了兩聲,轉眼盯著唐中宗李顯。她心中想道:韋後跋扈到這樣的程度,竟敢當眾毀滅證據,真是可氣!但好在這證物其實是侄兒李隆基假造的,細究起來,倒也麻煩。這蠢婆娘一怒毀去,正好顯得韋家理虧。

中宗神色甚是尷尬,他沉吟半晌,說道:“此事必是誤會,肯定是有人偽造書信,誣陷韋氏宗族,韋家貴為皇族,榮寵非常,豈有和外敵勾結造反之心?但葛將軍也是一派忠心,信也不是他假造的,這純屬一場誤會。”

太平公主知道中宗懦弱,想要他下旨處置韋家族人,是做不到的。於是趁機說道:“雖然如此,葛福順和韋播兩人就此生下嫌隙,今後恐怕多有不便之處。”

中宗吩咐道:“那就讓羽林萬騎分為四個營,左營由葛福順調動,右營歸韋播指揮,前營受高嵩統領,後營聽常元楷號令。”

這常元楷,正是重陽節時給太平公主送菊花的那人,太平公主聽得將她的親信也提了一人統領萬騎,心下略為滿意。然而,韋後卻十分惱火,當著眾人的面,也不便發作,她氣沖沖地先行離去,腳下的高屐踏得香檀地板哢哢直響,回廊遠處,傳來韋後的一句冷語:“哼!成何體統,真是個‘和事天子’!”

中宗聽了,臉上微微一紅,揮手讓眾人離去。小宦官過來問道:“啟稟皇上,今晚還射風流箭嗎?”

這“風流箭”是一種紙杆卷的箭,箭頭裹以軟軟的皮囊,射在身上,不但無性命之憂,連疼也不疼。中宗專門用這箭射“街上”假扮攤販的宮女,如正好射中酥胸,當夜就讓她來侍寢,所以宮中有“風流箭,中得人人願”之說,但此時經這事一鬧,中宗有些疲乏,揮手道:“罷了!不射了!”

這小宦官很是伶俐,賠笑道:“不如皇上去看賭坊裏的宮女們賭錢吧,今晚誰贏得頭籌,就讓誰侍寢。”中宗一聽,興致又起,連聲道:“好!好!這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