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平康坊巷(第4/5頁)

這三人都沒吃過晚飯,此時早已饑腸轆轆,紛紛舉箸而食,大快朵頤。正吃得高興,忽聽有人用力打門,聲音甚是匆促,大家心下一驚,李煊趕緊吹滅了燭火。

黑暗中,大家側耳傾聽,只聽鴇母開了門,說道:“索將軍,我家潤娘已被常侍郎家的公子接去陪宿了。”那索將軍卻粗聲粗氣地罵道:“腌臜狗婆娘,上次你就把潤娘藏了,卻瞞得我好苦,如今我可不信,剛才看樓上燈燭都亮著,見我來了,慌忙熄了,不正是藏在樓上嗎?”

鴇母忙賠笑說:“樓上可真不是我家潤娘,是客人在上面!”那粗野漢子不氣反笑:“你家潤娘不在上面,客人在上面做什麽,你這是客店飯館嗎?”鴇母支吾道:“不是,人家自己帶了一個小娘子在上面!”

只聽“砰”的一聲,接著鴇母殺豬般地嚎叫了一聲,想是那索將軍將鴇母踢翻在地。又聽索將軍罵道:“少在這裏消遣老子,老子今天非把潤娘睡了不可!”接著只聽腳步雜沓,似乎這人還帶了不少隨從。

索將軍一腳踢開魚水閣的房門,幾個隨從舉起燈籠,燈光下索將軍看雖然有一女子,但並非潤娘,略有些失望,不過他隨即色眯眯地說道:“呵呵,這個小娘子也不錯,來啊,給我帶到府上去!”

金嫫母聽了,正要暴起發作,只見索將軍和兩個隨從突然臉上肌肉同時一陣抽搐,容貌變得十分可怖,索將軍口裏還驚詫道:“啖屎狗奴才,怎麽把燈籠給滅了?”然後就眼睛發直,從雙眼中慢慢地滲出鮮血來。只聽“撲通”一聲,這三人同時跌倒,燈籠也掉落地上,被壓滅了。

黑暗中,李煊三人只聞得一股刺鼻的屍臭味,金嫫母從懷裏掏出火折,點亮了案上的燈燭。她和李煊湊上去一看,只見索將軍等三人,面色烏黑,已然變形潰爛,似乎是中了什麽奇異的劇毒。但這三人上來時,神完氣足,好好的模樣,也沒有聽到什麽異響,怎麽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中了毒呢?

燭光搖曳之下,大家驚奇地發現,這三人的屍體越爛越快,居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化成了三攤黑水。李煊他們驚異之下,不敢再逗留,趕緊下樓,想離開這裏。

哪知道,大門已被一縷帶著汙血的頭發拴住,這和李煊在安邑鬼宅中看到的一模一樣!院子裏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沒有,鴇母和妓館中的丫環仆人都到哪裏去了?霎時,四處靜謐無聲,然而,這寂靜中仿佛埋藏著無窮的殺機,令人不覺毛發倒豎。

幾個人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樓閣上燈火亮起,兩個黑衣盲仆舉著青紗燈籠左右侍立,中間憑欄站著一個麻衣白發的道人,正是李煊初入長安時在渭水橋上所見的那個人。李煊的心怦怦亂跳,仿佛找到了一把神秘的鑰匙,又是惶恐,又是歡喜。

青幽幽的燭光照映下,麻衣道人的臉色顯得非常凝重可怕。他的目光逐一從三個人臉上掃過,突然喝道:“金嫫母,你怎麽私自下山?忘了你師父的訓誡了嗎?”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金嫫母毫不畏懼,昂然說道,“你又不是我師父,哪裏輪得到你教訓我!我不要聽你的!”

麻衣道人手裏舉起一塊鳳頭金牌,冷冷地說道:“許鳳姑有沒有和你們說過,見著此牌,如見她本人?”

金嫫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師父,她聽得這麻衣道人居然知道師父的名字,當下再不敢撒潑使蠻,一下子怔怔地站在那裏。

麻衣道人又盯了程雯一眼,說道:“這位小娘子,走過來!”李煊和金嫫母同時喊道:“做什麽?你要將她怎麽樣?”

麻衣道人從黑衣盲仆手中取過一盞燈籠,從閣上一躍而下,舉起燈籠湊到程雯的臉邊,他冷冷一笑道:“你們護花心切,只可惜她其實是個男人。”

此言一出,李煊和金嫫母同時大驚,紛紛轉而詰問程雯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程雯匆忙跪倒,對眾人行禮道:“在下確實是男人,但事出有因,並非故意欺蒙,萬望見諒。”

原來,這個程雯,就是被太平公主擄去作男寵的張文放。

卻說張文放被太平公主捉到山莊之中,雖然衣食無憂,但如鳥入金籠,不得自由,加上公主喜怒難測,常心懷惴惴,恐有性命之憂。因此他總想著找機會求太平公主放他出去。

但總管武崇福經常嚇唬他說,除非公主先開口,要是他自己請求離開,不免被公主視為嫌惡自己,會死得很慘。之前有個少年哭著要走,正好趕上公主那兩天性情焦躁,就把他扔在舂米的大石臼中活活搗死。

張文放聽了,更是恐懼。好在這幾天太平公主聽得韋後族人掌了禁軍大權,心中急躁,整天忙於軍政大事,無心來“召幸”他。慧範也帶走不少護衛山莊的武士去追拿李煊,山莊裏一時間防衛極為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