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關中大饑(第2/5頁)

於是,他故意先假稱不回中原,只是送送中原的信使。這天接近大唐邊境時,天色已晚,武延秀置酒和公主痛飲並歡愛。直至深夜趁突厥公主睡熟之後,他偷偷快馬加鞭,日行五百裏,逃入了大唐境內。

這段往事,武延秀從來不提及。但安樂公主耿耿於懷,總覺得他在突厥的六年間,難說不會被胡人公主先“用”了。如今又想起此事,不由得勃然大怒。

武延秀讓她突然一詰問,不免有些支支吾吾。安樂公主更加惱怒,拿起案幾上的金壺就向他砸了過去。婉兒暗藏起微笑,假情假意地勸解:“駙馬身在突厥險境,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話一說,更似乎坐實了武延秀借服侍突厥公主苟且求生的事情。安樂公主更加生氣,指著武延秀大罵:“從今以後,不許在我面前跳這膻腥味的胡旋舞!以後我當了皇太女,就派兵把那個騷胡公主捉來,把她像那個漢朝的什麽夫人一樣,扒光衣服,剁去手腳,扔到廁所裏當人豬。”

安樂公主露出一絲兇狠的神色,眼睛瞪著武延秀說:“到時候,我要你天天去喂這頭人豬。”

這一刻,似乎不知從哪裏漏進來一股冷箭般的寒風,讓婉兒感到一陣陣的戰栗。

正在此時,一個侍女急匆匆地走進來傳喚:“皇後傳公主、駙馬還有上官昭容覲見,有急事商議。”

三人趕快起身,來到韋後所居的鳳棲宮。只見韋後一臉焦急之色,說道:“賀婁將軍出事了,我已一日一夜沒能見她,難道這溫泉宮附近有什麽違禁作亂的刺客不成?”

賀婁氏一直深得韋後信任,時常侍立左右,保護皇後。宮中近侍衛都要聽她號令,但現在怎麽連她也莫名失蹤了?刺客既然能算計了賀婁氏,那韋後的安危也大成問題,幾個人聽了這些消息,都是悚然動容。

武延秀說道:“趕緊讓韋播、高嵩率羽林萬騎封山大索,務必找到賀婁內將軍!然後循其蹤跡,捉拿刺客!”

上官婉兒卻勸道:“不到萬不得已,切莫興師動眾,以免驚動聖駕,也顯得韋播、高嵩二人無能。”

韋後聽了,贊同道:“是啊,我力薦韋、高二人於皇帝面前,如果此事傳揚出去,必然要治他們一個疏於防範之罪,更會有人借機說他們不能勝任萬騎統領之職,那可是對我們非常不利。”

一番商議之後,韋後決定還是責令韋播等人秘密訪查,又派武延秀率領一千羽林軍兵四處搜尋。

韋後懶懶地倚在錦被上,對上官婉兒說道:“不知為何,近幾日神思躁亂,不能自己。什麽山珍海味也是味同嚼蠟,連睡眠也是煩惡多夢。看來真是年歲不饒人,我們女人家,就像那嬌艷的花朵一樣,沒開幾天,就雨打風吹去了。”

婉兒柔聲道:“皇後切莫如此沮喪,想當年則天女皇,於六十七歲古稀之齡登基稱帝,又享國十五年。皇後可謂春秋正盛,只要多加調養,自然多福多壽。我給皇後舉薦二人:一個叫馬秦客,他醫術通神,善於調制各種滋補的藥餌;另一人叫楊均,善於烹制各種美食,雖古之易牙復生,未能及也!”說到此處,婉兒頓了一頓,又低聲說:“更難得的是,此二人都是風神俊朗,‘濯濯如春月柳’的美男子。”

韋後聽了,臉上掛滿喜色,但隨即又將臉一板,詰責道:“既有這等人才,為何今天才和我說起?”

婉兒笑道:“皇後莫怪,我也是剛剛訪查到此二人,而且前一段皇後身體無恙,也用不著他們。現在皇後剛染微恙,我就知道了有這麽兩個人,可見皇後定非凡俗之體,每有百靈呵護。”

韋後大悅,飲了一口茶,頓了一頓,又發愁道:“我看韋播、高嵩也是酒囊飯袋之輩,雖然讓他們統領羽林萬騎,也難說能成大事。還有什麽可靠的人可以籠絡?”

上官婉兒微一皺眉,想了想,說道:“兵部尚書宗楚客鷹視狼顧,有效力於皇後之意。此人性貪,皇後可宣密詔結納,並多賜金帛。”

韋後大喜:“有兵部相助,大事不愁不成!”

婉兒小心翼翼地問道:“皇後所稱的‘大事’,是指?”

“誅殺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李隆基那一家子!”

唐中宗樂極生憂,與宮女們一番鴛鴦戲水後,突然下肢酸軟不適,麻痹難行。太醫看視,說是患得風痹之症,與當年唐高宗的病症相仿。中宗聯想到父親晚年目不能視,頭疼時作,於五十六歲就溘然長逝,不禁心生悲涼。

如今自己也年過五旬,鬢邊已是白發星星。不禁憶起庾信《枯樹賦》中的句子:“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唏噓之余,中宗披裘乘輦,出了溫泉宮,但見荒原中的枯木槁草在北風中蕭瑟,不禁滿目淒涼,淚下沾襟。偏偏此時,小宦官又呈上奏折,說是關中大饑,難民如潮,餓殍遍野,請求開倉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