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章 夜來驚變(第2/4頁)

萊陽太夫人眸中閃過一抹痛楚,努力忍住淚水,“娘知道你胸中本有大志,這皇城上下,根本沒有人能比得過你……你想要做什麽,一定可以做成……”

蕭元啟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幸虧您是我親娘,沒人比得過我這樣的話,也只有您敢說。”

萊陽太夫人隨著他也笑了一下,垂下眼簾穩了穩神,給他添湯布菜,自己一口不吃,只在旁側看著,仿佛怎麽看也看不夠。蕭元啟倒是習慣了她心裏眼中只有自己的樣子,並未覺得異常,一面吃,一面想了些外頭的趣事講給她聽,席間氣氛漸漸輕松了起來。

晚膳後,蕭元啟送母親回了寢院,又陪著閑談了小半個時辰方告退而出。萊陽太夫人送到門邊,依依不舍地一直望到他人影不見,這才緩緩回身,命侍女來卸下晚妝,屏退了所有下人,獨自坐在臥房之內,似乎是在等著什麽。

恍惚間一更鼓遠,二更聲響,妝台上的高燭突然搖曳了數下。萊陽太夫人陡覺背心滾過一陣寒栗,驚惶回頭看時,緊閉的門扉內已多了一條通身烏袍的人影,悄如鬼魅,無聲無息。

萊陽太夫人起身屈膝行禮,低低地叫了一聲:“四哥。”

墨淄侯冷冷地看著她,“本是一脈同宗,我真的希望不會是你。”

“四哥今夜前來,難道已經認定是我了?”萊陽太夫人面色雪白,試圖進行最後的辯解,“我與妹妹這些年在異國相依為命,為什麽要……”

墨淄侯快速擡手打斷了她,“你省些力氣吧,我既然來了,必定是已經知道了真相,不必再說這些廢話。”說著,他的視線越過她的肩頭,指向後方。

萊陽太夫人飛快回身,心頭頓時一沉。只見高燭燈台之下,濮陽纓眉睫帶笑,一臉坦然地道:“沒錯,是我說的。我可是唯一知道你為什麽要害死淑妃的那個人,如果沒有我,侯爺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找到太夫人這裏來呢?”

萊陽太夫人腳下虛軟,身子晃了兩下,支撐不住癱坐在地。

墨淄侯看向她的眼眸中毫無溫度,“我曾想過各種各樣的可能,但直到此刻之前,我都很難相信,你真的會對小妹下這樣的狠手。”

萊陽太夫人心知無望,閉了閉眼睛,低頭喃喃道:“難道狠心的人只是我?同為東海宗室之女,她是宮中寵妃,有陛下護持,我卻是孤兒寡母,靠著殷勤恭順度日。四哥覺得我對她狠,可她待我就真的有姐妹情分了嗎?”

墨淄侯冷哼一聲,並不答言,反倒是濮陽纓走上前笑道:“好啦好啦,一應緣故我早就跟侯爺說清楚了,侯爺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委屈,但不管怎樣,你下了這個手,便不可能再留你生路,這一點,太夫人自己心裏想必也很清楚,現下最要緊的……是孩子該怎麽處置呢?”

萊陽太夫人全身一顫,猛地擡起頭,“你說什麽?為何要處置元啟?”她驚惶地跪行到墨淄侯面前,拉著他的衣袍,“四哥,四哥,元啟什麽都不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啊!”

墨淄侯的眼底一片冰寒,淡淡地道:“是否無辜我並不在乎,我只知道殺母留子後患無窮,想要保下他一條命來,總得有個什麽理由吧?”

對於這位族兄的陰狠性情,萊陽太夫人自然十分清楚,慌亂間拼命思索,嘴唇已急得咬出了血珠。

濮陽纓靜靜旁觀了片刻,這才笑了一聲,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個托盤,盤中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放在近旁的桌案上。

萊陽太夫人茫然不解地看著他,全身都在發抖。

“我知道小侯爺就是太夫人的命根子,心中實在不忍,所以才再三相勸,”他在硯中加了少許清水,磨起墨來,“說實話,想讓侯爺相信你兒子將來還有大大的用處,那可真是不容易啊。”

萊陽太夫人立時警覺,聲音都尖厲起來,“你想利用元啟做什麽?那是我的兒子……誰也別想利用我的兒子……”

濮陽纓語調如刀地切斷了她的話,“你的兒子身上流著東海的血,太夫人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胸有大志,不會永遠甘於平庸。”他俯下身,靠近她的耳邊,“‘利用’二字沒有太夫人想的這麽可怕,人生在世,總得要先有用處才能得到機會,不是嗎?”

萊陽太夫人明顯已經思緒混亂,答不出話,端整的發髻早被她抓得一頭淩亂,連兩頰邊都抓出了道道血痕。

濮陽纓笑著拿筆濡了濡墨,轉身遞向她,“孩子只有這條生路了,你不答應,他連死都不明白是為什麽死的。來,聽我的,好好給小侯爺留一封遺書,把該寫的話,一句不漏全都寫上。”

萊陽太夫人此時仍有些茫然,“你想讓我寫什麽?”

濮陽纓輕輕哼了一聲,“當年萊陽王的死,太夫人對先帝、對陛下、對長林王府二十多年的恨,這所有的一切,難道不應該讓小侯爺明白嗎?他失父失母,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世上,難道太夫人忍心讓他這麽糊塗著,繼續受人左右,受人欺瞞,不知道自己的父仇母恨,究竟因何而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