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一章 情濃於血(第2/4頁)

蕭平章微微驚醒,遲疑了一下,將視線投向前方父王的背影,低聲道:“小雪的事一直瞞著父王,他老人家今日方知,怕是少不了一場責備。”

“責備就責備唄,”蕭平旌聳了聳肩,“難道還能打咱倆一頓不成,有什麽好怕的?”

晚輩的事不願讓長輩操心,即便有所隱瞞也不是什麽大錯,蕭平旌語調輕松,那是真心沒把這當成一回事,不理解兄長心事重重所為何來。

回到府中後,蕭庭生果然立即將兩人叫到了書房,進門便喝令跪下。平旌起先還不太在意,直到看見兄長應答問話近一刻鐘還沒被叫起時,他才感到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

責罵、罰跪、抄書甚至挨板子,對於長林二公子來說是家常便飯,可在他的記憶裏頭,父王對大哥是連重話都沒有講過幾次的,更不用說直接在青石地面上跪這麽久了。

那只小小的明漆粉盒已經拿了回來,此刻就擺在窗前桌案上。蕭庭生負手而立,沉著臉將事情的所有細節都問了一遍,語氣一直未見緩和,“林姑娘診斷之後,究竟是怎麽說的?”

蕭平旌忙忙地搶答道:“林奚說可以調理,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唉,要是能早些發現,不拖到七年這麽久就好了。”

蕭庭生頰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背在身後的雙手不由收緊,攥握成拳頭,面上怒意更盛,冷冷地道:“平章留下。平旌,你先出去。”

蕭平旌吃了一驚,看看父親的臉色,轉頭又看看垂眸不語的兄長,忍不住道:“父王確實應該生氣,但無論如何,這怒氣也不該沖著大哥吧?”

蕭庭生用力一拍桌案,“出去!”

父王是故作嚴厲還是真的發怒,蕭平旌一向能分清楚,當下不敢再多說半句,呆愣愣地站起身,又疑惑又擔心地退了出去。

一片沉寂罩在室內,蕭庭生扶著窗台穩了穩自己,這才轉過身來,本想再多斥責兩句,一眼瞧見長子面頰蒼白,唇上已無血色,心頭頓時就軟了,嘆了口氣道:“你先起來吧。”

蕭平章以指尖撐住地面,盡量平穩地站直了身體。

“為父聽說,你把世子東院從周管家手中移交給了東青,為什麽?”

“周叔已經年邁,府中事務繁多,怕是有些忙不過來,孩兒想……”蕭平章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沒有意思,語音漸漸低了下去。

蕭庭生微微皺著眉,眼角的紋路愈發深刻,“怎麽,你上瑯琊閣得了錦囊,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就不願意再跟為父交心了嗎?”

他疾言厲色了這麽久,卻唯有這句略顯哀涼的話令蕭平章有些承受不住,立時又跪倒在地,“父王言重。”

“那你就跟我說實話。”蕭庭生轉身走向茶台,“過來坐著說。”

蕭平章猶豫了片刻,心知已沒有再隱瞞的余地,只得緩緩坐到了父王對面,低聲道:“那個粉盒,成親當晚就被小雪摔損了一角,我覺得正陽宮賜出的妝禮,才第一天就壞了到外頭修不太妥當,想起周叔有一手好木工活,就讓他私下拿去修補……這裏頭夾帶的東西……周叔不可能沒有發現,但是最終,他還是什麽也沒說,把那片朱膠……留在原處送了回來。”

蕭庭生聽到這裏已然明白,牙根不禁微微咬緊。

周管家是府中的老人,自然知道這小兩口之間的感情,知道蒙淺雪就算沒有孩子,世子也不會再納二色,他這麽做,其實就是不想讓平章留下子嗣。

“周叔是跟隨母親陪嫁進府的,心中自然有所偏向。”蕭平章見父王難過,試圖勸慰,“他照顧父王一向精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孩兒深知他並沒有別的想法,只不過是替母親覺得有些委屈罷了……”

“你母親若還在世,她第一個饒不了周管家!”蕭庭生白發微顫,拳頭惱怒地抵在茶案上,按出一道裂縫,“你也不用替他求情了,回去休息吧,為父知道該怎麽處置。”

蕭平章張了張嘴,卻也想不出別的話好勸,只得躬身行了禮,緩緩退出。

此時天色已暗,書院的外門廊下,蒙淺雪已經得訊趕來。蕭平旌被趕出去後自然也不肯走,叔嫂兩個互相都問不明白,又不敢進去,只能呆愣愣地等在外頭。

好在並沒過太久,緊閉的門扉便已打開,蕭平章慢慢自內走出,看上去雖然容色沉郁,但還算平靜。蒙淺雪這才松了口氣,迎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問道:“父王把你單獨留下來說什麽了?”

蕭平章淡淡笑了一下,“也沒什麽,就問了問是怎麽想到要查萊陽府的……”

蒙淺雪“哦”了一聲,蕭平旌卻沒這麽好糊弄,立時追問道:“如果父王只想知道這個,那為什麽要把我趕出來?”

平旌的眉眼一向更隨長林王妃,此時揚起雙眉的模樣宛然帶有她生前的影子。蕭平章怔怔地看著他,突然覺得異常思念母親,一時間什麽話也不想再說,只輕輕搖了搖頭,道:“大哥有些累了,你也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