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九章 蒼棲唐晟(第3/4頁)

“這附近有藥鋪嗎?”

席鎧被問得一怔,延誤了片刻方答道:“有,朝那邊過去一整片都是墟市和商鋪,城裏的大藥店差不多都在那兒。”

蕭平旌立即轉身向他所指的街巷奔去,身後兩人不明所以,也只能緊緊跟上。市集所在的整片街區果然如席鎧所言,散布著好幾家藥鋪。蕭平旌每進一家,便向店中掌櫃描述林奚的模樣和身形,說是自己的姐妹,詢問他們是否見過,問到了第三家,終於有位掌櫃點頭,笑著道:“是有這麽一位姑娘今兒來過,說要蕪芹子,我拿出一匣子來,她又說不是,想看整株的。雖說我們這兒最盛產蕪芹,可它明明只有果實入藥,誰家鋪子上會放個整株的?所以我就跟她說啊,如果想連根連葉連花兒地看,那就只能出城向西到佘山深處自己去找了。”

蕭平旌的呼吸微微發緊,“所以她……她是去佘山了?”

掌櫃一臉嚴肅地搖頭,“前一陣連下了七八天的大雨,山上泥土松滑,怎麽能隨便就去?我勸那位姑娘說啊,至少也得明兒趕早,在山腳找個采藥人指路才行。”

林奚離開瑯琊山就是為了遍訪百草,與掌櫃所言甚是吻合,蕭平旌心下稍定,抱拳行禮致了謝,轉身離開。席鎧在他身後拉著魯昭緩下腳步,拖遠了少許距離,悄聲問道:“二少爺的姐妹?我沒聽說老王爺膝下有郡主啊?”

“本來就沒有。”魯昭抓了抓頭皮,“我也不知道二少爺找的這是誰……只能回去問東青……”

前方的蕭平旌回頭瞟了一眼,兩人急忙分開,加速趕上。

在大梁派出的所有諜探中,席鎧可以算是頂尖的一個,可他的主要活動範圍是在薊都,對磐城也僅僅只是大概了解,城外的皇屬軍主營更是在他的能力之外。蕭平旌此行若想更深入地了解到軍事上的消息,尚需聯絡幾年前安插進營中的另一位諜探。東青之所以留在馬店沒有一起出門,就是因為要完成這件十分關鍵的任務。

前幾日豐沛的雨量在馬店的大院內殘留了好幾攤積水,來往的行商們又不講究,到處踩著濕漉漉的泥腳印,看上去甚是臟亂。東青帶著扮成夥計的親衛們大致清理了一下,在院子南廂外搭出草棚,擺了條案,放上四個青瓷的酒壇,一副約好了買家正等著試酒的樣子。

事先約定會面的時辰已經過去了好一陣,想見的人還沒有人影,倒有兩個來提取其他貨品的本地商戶注意到了這邊,先是遠遠站著瞧了一陣,最後幹脆走進了草棚主動搭話。東青不想讓他們多問,直接拍開一個酒壇的泥封,倒了兩碗,邀請二人品嘗。

兩個商戶高興地接過,認認真真地先嘗了一口,咂咂嘴又飲下半碗,顯然都很喜歡。

“這酒真是不錯!你們樓漠人就是會釀酒!”誇贊過後,其中一人好奇地問道,“兄弟面生,好像以前沒來過?”

東青一臉自信,“我們家的酒好,以前一進北燕就被搶光了。今年那邊打成一團,局勢越發不穩,做生意的人誰敢去啊,就改走這條線了。”

“那怎麽不去大梁呢?”

東青嘁了一聲,“大梁的人娘們兮兮的,只喜歡喝果酒,哪兒咽得下這麽烈的!不好賣!”

大渝人最自傲的就是能飲烈酒,聞言都笑了起來,氣氛甚是和諧。

這時一名穿著大渝皇屬軍服的瘦高男子走入院中,稍稍掃視了一圈,邁步走向這邊。東青忙將開封的酒壇塞進一個商戶手中,笑道:“見面有緣,這是一點小禮。我們的買家來了,怕是不能再多陪二位。”

這兩名商戶正打算跟他詢個價購買一些,回頭一看,原來竟是軍中采買的,當下不敢多言,笑著道了謝,轉身離開。

前來與東青碰面的男子名叫胡松,生在北境山裏的獵戶人家,父母都死於邊患戰亂之中,他便投了軍。因為會學大渝口音,人又機靈,被甄選出來做諜探,偽造戶籍混進皇屬軍營中兩年多,已經做到了什長,雖然離高層信源還差得很遠,但至少也能知道些大面上的消息。

“我攬下買酒的差使倒是很順利,偏偏出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新來的金吾子,”胡松知道自己來遲,長官必然擔心,假意品酒後先解釋了兩句,“他說自己才來不久,對磐城不熟,非得跟我一起同行,叫我引領他逛逛。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把他甩開趕過來的。”

大渝朝廷注重軍功,武臣地位也高,薊都權貴家都願意讓沒有世職的次子們自帶親兵進入軍中,若站得穩,這就是一條晉身之途,即便不太適合或待不下去,走這一遭增加些資歷也沒什麽壞處,於是漸漸便成了風尚。對於這些身份雖高但大部分不會留駐的世家少爺,皇屬軍中一概稱之為金吾子,將他們單獨劃成了一個類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