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第3/8頁)

地牢裏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淩未風一待腳踏實地,立刻嚷道:“劉大姐,你們都在這裏嗎?”角落裏有一個清脆的聲音答道:“是淩大哥嗎!我們都在這裏。”淩未風放開保柱,循聲找去。哪知保柱一脫身,劈面又是一拳,淩未風奮力格開,喝道:“你想找死?”保柱氣呼呼的一言不發,霎忽之間,打出七八拳。

淩未風剛才受了保柱幾拳頗感疼痛,知道此人功力,不能小視,如何能讓他再度打中,黑暗中展開八卦遊身掌法,繞著保柱,乘隙進擊。那保柱也煞是了得,聽風辨形,拳勢絲毫不緩,每一拳都是打向淩未風的要害,就像周身長著眼睛一樣。

淩未風知道他打的是少林羅漢拳,講究的是勢勁力足,招數迅捷,不能硬接。他叱咤一聲,雙掌翻翻滾滾,專從“空門”進撲,把一雙肉掌,當成三般兵器使用,右掌劈按擒拿,如同一枝五行劍,左掌掌劈指戳,如同單刀配上點穴鐝。保柱在黑暗中,只覺掌風呼呼,淩厲之極,而敵人每一招數,又都是向自己穴道打來,不禁大駭,心想,這淩未風果然名不虛傳,在黑暗之中,認穴還是如此清楚!

李思永、劉郁芳在暗黝裏聽噼噼啪啪的拳掌聲,打得十分熱鬧,也不知淩未風和什麽人打,只是聽得兩方的拳聲掌聲,竟似功力悉敵。

李思永道:“劉姑娘,你帶有火折子嗎?”火折子是江湖人隨身攜帶的物件之一。劉郁芳給他提醒,應了一聲,將隨身火折子亮起,走近一看,淩未風見了火光,瞧見劉郁芳緩緩向自己行近,奮起神威,大喝一聲,掌按指戳之中,猛的飛起一腿,把保柱踢倒地上。保柱懶驢打滾,一翻身,亮出折鐵刀便斫,淩未風掌勢一引,又再起一腿,正踢中保柱手腕,折鐵刀淩空飛起,淩未風趕上一步,啪的一掌打在保柱背上,把保柱再度跌翻,右腳照腰眼一踩,喝道:“你這廝還想打?”保柱給他踩著“湧泉穴”,只覺百骸欲散,痛徹心脾,嘶啞叫道:“你把我殺了吧!我死了,你們也不能活。”淩未風聽了眉頭一皺,把腳抽開,一腳把他踢過角落,喝道:“誰耐煩殺你!”淩未風正待和劉郁芳相見,忽聽得周圍有潺潺的流水之聲。

淩未風苦笑道:“這是水牢!”保柱躲在角落裏哈哈大笑。李思永心頭火起,將他一把提起,伸出窗外在水中一浸,保柱一向生長在雲貴高原,從未下過水,給這麽一浸,登時殺豬似地驚叫起來,李思永浸了幾浸,再將他提起,笑道:“看你還嚷?”這時外面水聲忽然停止,有人大叫道:“請李公子答話!”

淩未風從劉郁芳手上火折子所發出的火光中,看出這座水牢只是木板砌成,造得並不堅固,窗戶雖然用粗大的鐵枝相間,也容易拗斷,只是屋子外全是水,又是深藏地下,就是毀了這座屋子,也插翅難逃。他挨近窗戶,攀著鐵枝,大聲喝道:“什麽人?”外面的人倒很能分辨口音,又是大聲喝道:“不要你這廝插嘴,叫李公子出來。”

李思永緩緩走到窗前,朗聲說道:“你們王爺想的好計謀,只可惜你們就弄得死我們幾個人,也弄不死我們十萬兄弟!”外面的人聲調一變,溫語勸道:“王爺豈敢怠慢公子,只是公子也太執拗了,王爺的意思,想公子修函令兄,請他出兵湖北,我們兩家仍結盟好!公子如肯答允,立刻便可出來!”李思永知道他們想以自己作人質,讓自己這一支軍隊,替他先打硬仗,好讓他從中取利。冷冷一笑,哼了一聲,說道:“這有什麽可以討價還價的?你們若有誠意抗清,那就得馬上改番號,易服飾,奉大順正朔,至於吳三桂這廝,縱不自殺以謝國人,也當交出兵權,從此退休!”外面的聲音寂然不響,水聲又嘩啦啦地響起來,快要浸到窗口了。李思永怡然自若,不住冷笑,忽然間水聲又告停止,水牢牢頂忽然揭一個大洞,有人把一籃食物吊下來,傳聲說道:“請李公子進餐。”

劉郁芳對食物看了一眼,不敢動手。淩未風一把接了過來,大吃大喝,笑道:“他們此刻還不敢下毒!”說罷看了保柱一眼,將一份食物拋過去,保柱心念一動,竭力喊道:“上面不要再吊食物下來,我餓得起!”李思永飛起一腳,把他再踢一個筋鬥,他還是惡毒地笑著。保柱料定,在這種形勢之下,他們互相要挾,吳三桂不敢殺他們,他們也不敢殺自己,樂得大家挨餓,到餓得慌了,不怕他們不就範。而且他算定,如果大家都餓得暈軟無力,外面的武士,就敢闖進水牢,那時自己當然可以逃出他們的掌握。

經保柱這樣一嚷,上面果然停止供食了。一連過了四天,大家都已餓得發慌,淩未風忽然生起病來,全身痙攣,抖個不住,劉郁芳也虛弱無力,慢慢地挪近他的身邊,執著他的手,淒然地望著他!雖然是在黑暗的水牢,淩未風也能從她晶瑩的眸子中,感到一份淒冷。他感到心靈的顫栗,與心靈的痛苦比較起來,他身體的痙攣真不算得什麽一回事了,雖然身體的痛苦也在折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