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簫心劍氣(第4/16頁)

不過車繚也非等閑之輩,他的內力受了影響,身體並沒受傷,腳跟剛一著地,業已把真氣納入丹田,穴道的癢麻之感,亦已解了。

好在那書生仍是自顧自地吹簫,並未還擊。車繚避開正面,立即展開繞身遊鬥的打法。罡氣不從正面襲來,他的內功所受的影響就減輕了許多。

車繚的武功是內外兼修的,不但掌力剛猛,身法也很輕靈。

他避開正面和罡氣接觸,為的就是想乘暇抵隙,一擊得手。

但他展開迅捷的身法和對方遊鬥,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沾上。

那書生好似閑庭信步,隨隨便便踏上一步,就恰好避開了他的攻擊。

車繚心頭一凜,說道:“你這是天羅步法?”

書生說道:“想不到你倒識貨。”

天羅步法就像“罡氣”一般,是只見之於傳說中的一門上乘武功。據說練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百萬軍中來去自如,別人休想碰著他一根汗毛。

這書生雖未練到最高境界,但用來對付車繚的遊鬥,卻已綽綽有余。

車繚的心不由得一沉,心想這書生若果真的練成了天羅步法,豈非業已立於不敗之地。

但他已是欲罷不能。

那書生仍然沒有出手,繼續吹簫。

簫聲高亢,響遏行雲,吹到急處,宛如萬馬奔騰,千軍赴敵!

車繚聽得熱血沸騰,不知不覺跑得越快越急。揮拳踢足,雖然明知打不中對方,卻也在不知不覺之間,越來越是用力,這情形就好像是一個精力過剩的小夥子,做一些無聊的動作,只求發泄一般。

但車繚早已不是毛頭小夥子了,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武學大行家。

突然他覺得有點不對了。若還控制不住自己,這樣很費氣力下去,不必對方還手,他自己就要倒下。

心頭一清醒,他急忙躍出圈子,和那書生保持三丈開外的距離,繞身遊鬥的打法雖沒改變,但只是跟著對方的身形移動了。

書生的簫聲忽又一變,從高亢變為低沉,曲調越來越是淒愴,宛如三峽猿啼,鮫人夜泣。

車繚聽得心中如墜鉛塊,跟著節拍,腳步也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旁觀者清,褚巖失聲叫道:“車大人,你怎麽啦?”

車繚瞿然一省,這書生還沒出手,他的心靈已受控制,他是情知打不過對方的了。但他可不甘心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敗給對方。

他滴溜溜一個轉身,手中倏地多了一把精芒耀目的長刀。

這把刀的形式十分古怪,刀身細長,刀鋒薄得透明,刀柄和刀身相比,短得不成比例,若是拿來和普通的鋼刀相比,甚至根本不能說是“刀柄”,只是用兩塊小小的鐵片鑲嵌在“應該是刀炳”的部位。原來這是一把用百煉精鋼打成的“緬刀”——當時鑄造刀劍的技術,以緬甸最為優良,質量最佳的寶刀,是當真可以把百煉鋼化成繞指柔的。車繚這把緬刀就正是最好的一種,不用之時,他是當成腰帶卷在腰間的。

初時他見這書生手中只有一支玉簫,他以金國一等巴圖魯的身份,自是不能倚仗這種寶刀取勝。而且他原來的計劃,也只是想把這書生活捉,以求逼出他的口供的,他有大力鷹爪功,以為已是可以穩操勝券了。

此時他已經知道對方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當然是不論什麽手段都要使用了。

他把緬刀一抖,倏的變成一把三尺多長的軟刀,喝道:“你這些邪門歪道,收起來吧。有本領的和我見個正章。”刀光霍霍,儼如一道銀虹盤旋飛舞,轉眼之間,已把這書生的身形籠罩在刀光之下。但那書生仍是意態悠閑,自顧自地吹簫,他的天羅步法展開,隨意所之,有如行雲流水,車繚的緬刀仍是砍他不中。

車繚越發慌了,忽地心生一計,喝道:“老褚,你閑著雙手幹什麽,還不快把那小雜種給我拿下。”只要褚巖幫他把檀羽沖拿來當作人質,那就可以要挾這個書生了。

他以為褚巖一定懂得他的用意的,哪知褚巖也不知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他聽了車繚的話,露出一臉愕然的神色,卻沒有立即動手。

這個時候,書生的一支曲子也恰好奏完了。

他停止吹簫,忽地朗聲吟道:“少孤為客早,多難識君遲。”歇了一歇,玉簫朝著檀羽沖一指,說道:“沖兒,後面兩句你給我念出來!”

他開始朗吟的時候,檀羽沖的臉上已經現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似是又驚又喜。

褚巖更是詫異,心裏想道:“這人也真是莫名其妙,在刀光籠罩之下,居然還有心情念詩?這孩子不過是個仆人的孩子,我從沒見過他手中捧過書本,他又懂得什麽詩書?”哪知他心念未已,檀羽沖已經接下去念道:“掩泣空相向,風塵何所期?”書生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好孩子,你果然是我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