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巴州夜聽宮闈秘(第4/5頁)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李賢剛剛起立相迎,為首的那個武官忽地喝道:“李賢,你知罪嗎?”李賢詫道:“程將軍,我有何罪?”那武官道:“以子逆母,以下犯上,天後有命,即予處死!”老太監叫道:“胡說八道,天後絕對不會下這道命令!”李賢怔了一怔,沉靜說道:“拿詔書來,若是母後真要我死,我罪有應得,百死無辭!”老太監大叫道:“殿下不要信他的鬼話,縱有詔書,也,也……”話聲未了,但聽得“哢嚓”一聲,在姓程背後的那個軍官,一躍而前,手起刀落,先把那老太監殺了。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上官婉兒心亂如麻,無暇思量,一揚手便發出兩柄匕首,穿窗飛入,就在此時,但聽得廢太子李賢慘叫一聲,仆倒地上,想是已遭了姓程的毒手,那兩個武官身手不凡,居然在這丁方丈許的小樓中閃開了上官婉兒的暗器,兩人同時縱起,雙刀齊出,上官婉兒正自窗口飛進來,恰好迎著刀鋒,但聽得一陣斷金戛玉之聲,火星飛濺,有個人已跌倒樓下!

跌倒樓下的是上官婉兒,她劍法雖是不弱,功力卻與那兩個軍官差得太遠,刀劍相交,一震之下竟被拋出欄杆,尚幸她腳尖撐著欄杆,借力一個翻身,減輕了下墮之勢,俯跌地下,一個“鯉魚打挺”,立即又跳了起來。她的劍乃是寶劍,在刀劍相交之時,也把一個軍官的長刀削斷了。

上官婉兒一躍而起,只聽得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便見一個蒙面漢子持著一根黑漆漆的兵器,與那兩個軍官打得非常熱鬧。上官婉兒一瞧,這蒙面人的面貌雖然看不見,但從身材來看,卻絕對不是李逸,上官婉兒微感失望,擡起寶劍,便想上前助戰。

那蒙面人沉聲說道:“你找死麽?快逃,快逃!”上官婉兒怔了一怔,這聲音好像在哪兒聽見過似的。蒙面人的兵器甚為奇怪,是一根煙杆,敢情是鐵做的,一碰著刀口,就是當的一聲。那姓程的軍官,他的長刀適才閃避得宜,沒有給上官婉兒的寶劍削斷,現在卻給這個蒙面怪客的鐵煙杆將刀口都碰到卷起來了。這根煙杆的煙鍋很大,煙鍋裏的煙葉還沒有燒完,不時迸出點點火星。蒙面怪客武功很高,一根煙杆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竟把煙杆當作小花槍使用,而且還雜有極其淩厲的點穴招數,就在這片刻之間,已把那兩個軍官殺得手忙腳亂。

上官婉兒正自奇怪,想道:“這蒙面人已完全占了上風,只要我稍助一臂之力,便可將那兩個軍官擒了,追究出真相來。為何他卻要我逃命?”

這時王府裏的人已被驚醒,嘈嘈雜雜的聲音四面傳來,忽聽得一聲陰惻惻的笑聲,陰冷而又嬌媚,發聲的地方似是離此很遠,聲音也不響亮,卻把所有的嘈聲都壓了下去。那蒙面人陡的大喝一聲,煙杆倏翻,將一個軍官刺翻,煙鍋一磕,火星蓬飛之中,又把另一個軍官擊倒,煙灰撒在他的面上,燙得他大呼小叫。蒙面人這幾招迅如電光石火,但就在瞬息之間,那陰冷而又嬌媚的笑聲已到了門前。上官婉兒這一驚非同小可,她認出了這個笑聲,這笑聲竟是毒觀音的!這時她才恍然大悟,為什麽蒙面人要她趕快逃跑。

蒙面人飛身一掠,從上官婉兒身邊擦過,低聲說道:“你與我分路而逃。”上官婉兒剛剛飛身跳出後墻,只聽得毒觀音已在園子裏笑道:“程將軍,你怎麽不等我來便下手了,怕我分你的功勞嗎,哎喲,你——”想是她已發現姓程的軍官被擊倒地上,趕著給他救治了。

上官婉兒不敢回頭,趁著這個機會,如飛疾跑,拐過了幾條街,忽聽得鑼聲大響,前面一大隊官兵正圍著她住的那間客店。

上官婉兒想道:“幸而李逸哥哥洞燭先機,早出去了。”側耳細聽,號角聲聲;舉目遙觀,人影綽綽,長街遠處,火把蜿蜒,想是丘神勛的大軍正陸續進城,四處搜索。上官婉兒避入一條僻靜的小巷,官軍一時搜索不到。天上無星無月,陰暗之極,還不時有稀疏的小雨點,飄到上官婉兒身上。上官婉兒的心情也正像天氣一樣,陰暗而又寒冷。

自從她下山以來,心情就一直在動蕩之中、卻以此刻激動得最為厲害。武則天,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未下山以前,武則天是她心目中的女魔王;下山之後,沿途所見所聞,武則天並不似她想像中的那樣壞了;然而今夜上官婉兒卻目擊了廢太子被殺害的一幕慘劇,是武則天的授意嗎?若然不是,丘神勛的部下又焉敢這樣大膽?忽然間她感到一種難以名說的悲哀,她瞿然一驚,卻原來自己的心底裏是佩服武則天的,正因為這樣,所以由自己目擊,證實是由她授意,弄出了這幕不近人性的慘劇之後,自己才對她這樣痛恨。上官婉兒手摸劍柄,再一次的在心裏發了重誓:一定要殺武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