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孫失意遇魔頭(第2/5頁)

李逸推琴而起,一個少女正自林中穿過,不是武玄霜是誰?李逸怒道:“你笑什麽?”武玄霜道:“咦,這倒奇了!你有你哭,我有我笑,與你何幹?”李逸滿腔怒氣,吃她問住,發作不來。武玄霜笑道:“大英雄,你安靜些吧。對不住,我失陪啦!”李逸恨恨說道:“誰要留你?哼,你走得越遠越好!”武玄霜笑道:“我也不會走得太遠,你要知道我去哪兒麽?”

李逸怒氣未息,道:“誰管你到哪裏去?”武玄霜道:“我是到你所關心的地方去啊!我要到長安看看,看一看長安的宮殿,是不是已改成了黍地禾田?”這幾句話實是針對李逸所彈奏的那篇“黍離”而發,“黍離”篇的歌者,為周室的宮殿變成禾田黍地而悲,但長安的繁華卻更勝於往昔,這明明是譏刺李逸擬於不倫。

李逸慚怒交迸,方欲反唇相稽,武玄霜一陣大笑,早已去得遠了。李逸靜了下來,忽似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心中想道:“她的諷刺也有幾分道理,武則天並沒有把長安毀滅,治理天下,也確乎有她的手段,這樣一來就更可怕了。”想起自己入川,一事無成,徐敬業的起兵,亦未必足恃,心中更是悵惘不安,最後想道:“我懷著孤臣孽子之心,只當問自己是否盡力而為,安計成敗?我還是到揚州找徐敬業去吧。”

李逸心事如潮,從金頂南面下山,下到千佛頂的時候,忽聽得有嬌笑之聲,迎面而來,李逸怒道:“你又來做什麽?”要不是礙著武玄霜是個女子,他幾乎就要破口大罵。

哪知迎面來的卻並不是武玄霜,只見笑聲發處,現出兩個邪裏邪氣的男女,男的是披發頭陀,虬須如戟,女的卻是姿容冶艷,長眉入鬢,蕩意撩人。李逸呆了一呆,心道:“這兩人豈不是江湖上所傳說的那兩個大魔頭——惡行者和毒觀音麽?”

李逸猜的不錯,這兩人正是惡行者和毒觀音,原來他們也是趕來赴會的。只因惡行者曾被武玄霜重傷,十天之前,才得痊愈,故此來遲。

毒觀音一雙媚眼上上下下的向李逸打量,格格笑道:“你是李公子嗎?”李逸道:“我是姓李,怎麽?”惡行者大喜道:“那麽你定是谷神翁所說的那位千歲爺了,請容我們參見。”李逸滿肚皮惡氣喝道:“且慢,你們是不是一個叫做惡行者,一個叫做毒觀音,來這裏做什麽?”

惡行者愕然不知所答,毒觀音笑道:“那是江湖上的仇家送給我們的匪號,其實我們對待仇人才會惡毒,對自己人那是挺好不過。我們聽說今年千歲爺要來主持英雄大會,恨不得爹娘給我們多生兩條腿趕來參謁呢!怎麽,英雄大會這樣快就散了嗎?谷老先生哪裏去了?”

李逸冷笑道:“誰和你們是自己人?我來問你,巴州暗殺太子那件案子,是不是你們幹的?”惡行者大為奇怪,粗聲答道:“不錯呀,要不然我們怎麽敢說是自己人?”李逸怒道:“你們給武則天差遣,殺了我的哥哥,還說是自己人?”毒觀音笑得花枝亂顫,陰陽怪氣地曼聲說道:“千歲爺,原來谷神翁還沒有告訴你麽?”

李逸心中一凜,疑雲大起,他隱忍不發,換了一付顏色,拱手說道:“我尚未知,請道其詳。”毒觀音笑道:“這是裴老大人定下的好計策,叫丘神勛部下的軍官假冒詔書,迫令太子自盡。不料太子生疑,堅不奉詔,一定要面見他的母後,沒奈何我們只好自己動手了。”李逸吃了一驚,道:“原來他們是裴炎差遣的!”惡行者哈哈大笑,道:“殿下明白,那就好了。”毒觀音也嬌笑道:“殿下也給這條好計騙過,何況他人?經過這件事後,想天下之人,都將認定是武則天所為,我的綽號也要轉送給她了!”

這兩個魔頭的笑聲好像利箭一樣穿進李逸心裏,他做夢也料想不到,像裴炎這樣滿口仁義道德、答允幫助他恢復唐室江山的“大忠臣”,用心竟是這般狠毒!他也想不到像谷神翁這樣名滿天下的武林盟主,知道內情,卻也不肯對他說出真話,這個打擊對他太沉重了,比“英雄大會”的瓦解,還要令他難受!要知李逸一向以英雄自負,“正統”自居,他明知武則天勢大雄厚,而還敢和徐敬業商議起兵討伐她,就是抱著“邪不勝正”的心理,如今他如夢初醒,到底哪方是“正”,哪方是“邪”,連他自己也在懷疑了。

毒觀音見他面色有異,笑道:“殿下,你怎麽啦?你該歡喜才是啊!武則天的兒子死的死了,貶的貶了,還有一個盧陵王又是庸碌無能,將來唐室再興,千歲你就變成萬歲啦!那時可別忘記了我們啊!”

李逸咬實牙根,強忍怒氣,問道:“徐敬業知道這事嗎?”聲音微微發抖。毒觀音若有深意地望他一眼,說道:“這都是裴大人的安排,英國公事前並未知道。英國公要擁立的是盧陵王,裴大人則屬意殿下,殿下是聰明人,想當體會得到裴大人的深意。”李逸道:“還望指教。”毒觀音笑道:“盧陵王與廢太子李賢都是武則天的親生兒子,不論擁立哪一個,終是留有後患,他們也未必肯把母親殺掉,此其一。”李逸道:“還有呢?”毒觀音道:“徐敬業擁立盧陵王,事成之後,天下大權,當然是歸他掌握。不過若果與裴大人同心,由殿下招攬天下英雄,分薄了徐敬業的兵權,那麽將來局面就不同了,殿下試想,你有天下英雄輔助,又有裴大人作內應,將來中興唐室,還怕盧陵王搶了你的寶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