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塞外相逢友變仇

武玄霜問道:“卡洛絲,你別害怕,這計劃準能成功。”卡洛絲忽然叫道:“不成!”武玄霜道:“怎麽不成?”卡洛絲道:“你縱能瞞過一時,始終不免給大汗發覺。不但大汗會再來索我,而且也連累了你。”武玄霜道:“我見了大汗,自有辦法,擔保他不會再追究這件事情。”卡洛絲道:“你是要刺殺他嗎?可不好那樣做呀。”武玄霜道:“我並不想殺他,我另外有辦法,你相信我好了。”卡洛絲聽說她是“天山劍客”,又見她顯過諸般本領,既是無法可想,便只好信賴於她。

武玄霜見她還帶著憂疑的神色,笑道:“你擔心什麽,是不是覺著哪兒還有破綻。”卡洛絲道:“照你這樣安排,破綻倒是沒有。可是到了王廷之後,我怎樣脫身回去?”武玄霜道:“沙爾海已與我約好,咱們先到王廷,他隨後就來。”卡洛絲道:“還是不行。咱們一到王廷,就算大汗不迫我即日成親,也定是將咱們接入宮庭之內,縱然知道了沙爾海的地址,也不能約他會面。”武玄霜也覺得這是個難題,正在思索,卡洛絲自己先想出了法子,說道:“照我們家鄉的習俗,出嫁的女兒,到了夫家之後,就要將她所著的那套新嫁衣送回去給母親,表示在此之前是靠父母,在此之後便是靠丈夫了。我到了王廷,奏請大汗,準我差遣兩個侍女將我的嫁衣乘原車送回去,並給我帶封向父母親人報告平安的書信,我想大汗沒有不應允之理。那時我便用你的易容丹,扮成一個侍女的模樣,脫出牢籠。”

計議已定,武玄霜解了那幾個侍女的暈睡穴,她們見著一個陌生的漢族姑娘,驚詫不已,幸而有卡洛絲在旁,立刻說明,她們才不至於叫出聲來。這班侍女是卡洛絲的心腹,她們平素也知道公主與沙爾海的戀情,對她甚是同情,都願意冒了危險,依照計劃行事。

第二天,武玄霜扮成了卡洛絲的侍女,陪著她同乘一架馬車,護送的武士們果然無一知曉。

一路上平靜無事,走了四天,便到達突厥的都門。路上寧靜,可是武玄霜的心頭卻殊不安寧。原來她是想借這個機會,潛入大汗的王宮,見機而為,救出李逸的兒子。

這時她在車上遙望都門,心情緊張之極,想道:“李逸想必早已到了這兒了,不知他的遭遇如何?但願我不要碰見他。”一想自己潛入王宮,大約不至於在王宮之內碰見李逸。她心中打下了如意算盤,若能將李逸的兒子救出,並再上一次天山,將李逸的兒子交給她的師兄,請他送還長孫璧。想來到了那個時候,他師兄的傷也應當完全好了。

主意雖然打好,心中可仍然忐忑不安。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卡洛絲的事情而緊張呢,還是因為李逸也在這個城中而引起心情的波動?

武玄霜哪裏知道,李逸也有一番奇怪的遭遇,此時他正在突厥的王廷,陷入了大汗的羅網之中。

就在武玄霜見卡洛絲的那條河邊,李逸在她的前幾天也曾在那裏經過,他也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李逸下了天山之後,就在山下的獵戶人家,買了一匹坐騎,改了裝束,扮成一個獵戶的模樣,並蓄起了一撮胡子,靠了易容丹之助,要比他本來的面目蒼老十年。

他為了要趕到突厥王廷,救出他的兒子,一路馬不停蹄,這日來到了喀拉沙爾河河畔,他那匹坐騎經過了長途馳驅,又剛剛穿過一段數十裏的沙漠,食水不夠,人尚未乏,馬卻早已累得不堪,直噴口沫,嘶嘶喘氣,如今忽然發現了一條河流,當真是比叫化子拾到了金子還更高興,於是李逸跳下馬來,牽著坐騎,到河邊喝水。

就在這時,只聽得駱駝聲響,李逸擡頭一看,見是兩個裝束古怪,深目勾鼻,頭纏白布的漢子,合乘一匹駱駝,也來到了河邊。看他們的相貌,不像是普通的維人。

這兩個人跳下駱駝,拿起皮囊,正待盛水,看見李逸,神情似乎有點異樣,一陣躊躇,又從河邊折回,騎上駱背,看情形似是不願意和陌生的人同在一起。

在沙漠上的旅人,碰到了同路的旅客,本來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尤其是人數少的,更願意結伴同行,好在旅途上彼此有個照顧,但這兩個漢子不但沒有歡悅之容,反而好像要避開李逸,這就不能不令李逸有點奇怪了。

李逸上去試用維語招呼,那兩個漢子卻似是聽不懂他的說話,嘰嘰咕咕的一面說一面搖頭,不待李逸走近身前,便騎著駱駝走了。

李逸聽他們的口音,看他們的裝束,心念一動,想道:“敢情是兩個從花剌子模來的商人。”花剌子模是中亞的一個大國,是突厥勢力所及的一個國家,名義上雖然不是突厥的屬國,但也年年給突厥可汗繳納貢物,曲意修好,怕突厥攻打它。花剌子模和突厥的商人時有來往,在突厥做行商的外國人,十有八九都會懂得維族的語言,但這兩個漢子卻不肯用維語答李逸的問話,李逸也不知他們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但人家不理會他,李逸討了一個老大的沒趣,不便與他們搭訕,只好退下,讓坐騎喝飽了水,便放它在河邊歇息。李逸也在樹蔭下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