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情海波瀾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墻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未曾消。

——黃仲則

要知孟元超所最尊敬的人就是師父,倘若點蒼雙煞只要他磕頭,他為了保全師妹的性命,或者還可以考慮,但如今段仇世聲明這三個響頭是替他師父磕的,此頭一磕,就敗了師父一世英名,他還如何磕得下去。

孟元超大怒之下,揮刀霍霍,立即向點蒼雙煞狂攻。哪知段仇世正是要他如此,孟元超應付點蒼雙煞的毒掌,本來已是感到為難,一旦沉不住氣,當然就更難應付了。

蔔天雕恨極了呂思美,獰笑說道:“臭丫頭,你有眼無珠,膽敢傷我,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你的兩只眼珠!”揮舞著血淋淋的手臂,著著向呂思美進攻。呂思美抵擋了幾招,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地轉天旋!

孟元超一面要運功抵禦毒氣的侵襲,一面要處處照顧師妹,激戰中只聽“嗤”的一聲響,孟元超的衣襟給段仇世撕去了一幅。

段仇世哈哈笑道:“孟元超,你還要硬充好漢麽?可惜,可惜!可惜你這身武功。我本來不想取你性命的,你卻非要送死不可!”

段仇世以為孟元超已是釜底之魚,哪知笑聲未了,假山石後,亂草叢中,忽地飛出一條黑影,閃電般的就向他撲來了。

這個人不用說當然是雲紫蘿了。但孟元超卻不知道。

雲紫蘿平生最為愛潔,但為了不想給孟元超看出她的廬山真相,竟然不惜把汙泥塗滿面上,而且撕下了一幅黑色的衣裙,包住了她的一頭秀發。

雲紫蘿運劍如風,刷的一招“白虹貫日”向段仇世的太陽穴刺去。段仇世吃了一驚,心道:“這妖婦不知是哪裏鉆出來的,好厲害的劍法!”百忙中霍的一個“鳳點頭”,移形換位,反手一掌。

劍光掠過,段仇世只覺得頭皮一片沁涼。原來他的半邊頭發,已是給雲紫蘿的利劍好似鏟草一般的削掉了。

雲紫蘿全憑三招劍法取勝,第一招未能刺傷敵人,心裏暗暗叫了一聲“可惜”,迅即身移步換,第二招“玄鳥劃砂”就向蔔天雕殺去。

段仇世的輕功與雲紫蘿本來不相上下,但因先要避招,然後進招,他那反手一掌,就落在雲紫蘿後面,連她的衣角都沒碰著。

蔔天雕一來是本領不及師弟,二來是受了傷,只有單掌可以應敵,他可避不開雲紫蘿這一招專門克制毒掌的劍招了。

蔔天雕一掌劈將過去,只聽得蔔的一聲,掌心的“勞宮穴”已是給雲紫蘿的劍尖穿過。

雲紫蘿抽出劍來,反手一招“玉女投梭”,恰恰迎上了段仇世打來的毒掌。

凡是練毒功的人,身上有三處要害是決不能讓敵人傷著的,一是額角的太陽穴,一是腹下的丹田穴,一是掌心的勞宮穴。勞宮穴倘給刺傷,毒掌就要廢了。

段仇世識得厲害,連忙收掌換招,饒是他退得快,青光閃處,雲紫蘿劍鋒掠過,也在他的手臂劃開了一條三寸多長的傷口。

蔔天雕掌心洞穿,毒功已廢,大吼一聲,倒躍三丈開外。他雖然還練有其他功夫,但毒掌不能使用,如何還敢戀戰?

段仇世這點輕傷,比起他的師兄,簡直算不了什麽一回事。但蔔天雕不堪再戰,他自是孤掌難鳴,當然也只好走了。

這一晚新月如眉,月色本來就不怎麽明亮,加以雲紫蘿的身法又快,她這一下突如其來,兔起鶻落的不過三招就打敗了點蒼雙煞,孟元超看也未能看得清楚。

三招奏效,雲紫蘿籲了口氣,偷偷的再瞧了孟元超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孟元超叫道:“窮寇莫追,請恩公回來,受我一拜!”話猶未了,雲紫蘿已是翩如飛鳥的越過圍墻連背影也不見了。

他只道雲紫蘿是去追趕敵人,卻怎知她是滿懷辛酸,避免和他見面。

可是她畢竟曾經是孟元超最親近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孟元超所熟悉的。孟元超雖然沒有見著她的廬山真面目,但在她越過圍墻之際,匆匆一瞥之間,已是禁不住心中一動,覺得這個人的背影似曾相識了。

孟元超正自心中一動,想道:“這人是誰呢?”忽聽得呂思美噗嗤一笑,但跟著卻“哎喲”一聲,身子搖搖欲墜。原來她松了口氣,頓感四肢酸麻,支持不住了。

孟元超大吃一驚,連忙將師妹扶穩。呂思美喘了口氣,說道:“我歇一歇就沒事了。咱們多虧那人相救,你去請她回來吧。但她是個女子,你看不出來嗎?可別恩公恩公的亂嚷了。”孟元超這才知道小師妹是因為他大叫恩公而失笑的。

孟元超定睛一看,只見小師妹面如金紙,眉心隱隱有股黑氣,不禁嘆了口氣,說道:“小師妹,你不要逞強了,我扶你回房歇息吧。我知道你想報恩,但那位恩人倘若願意和我們見面,她自己會回來的;倘若她不肯和我們見面,我去追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