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舊遊人杳

飛花時節,垂楊巷陌,東風庭院。重簾尚如昔,但窺簾人遠。葉底歌鶯樹上燕,一聲聲伴人幽怨。相思了無益,悔當初相見。

——朱竹垞

正自心亂如麻,躊躇不定,忽聽得玄風道人喝道:“哪一條道上的朋友,為何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出來吧!”

躲在雲台後面偷聽的陳光世只道是已給他們發覺,剛要應聲而出,只聽得有人縱聲笑道:“我早已在這裏了,你們都是睜眼的瞎子,怪得我麽?”

炎炎和尚等人擡眼向笑聲來處望去,只見就在他們前面的一棵樹上,坐著一個氣宇軒昂的黑衣人,身形隨著樹枝起伏不定。

那個“葛老二”是個暗器高手,有人藏在附近,他這個暗器高手竟沒發覺,自覺無顏,想要在同伴面前挽回面子,一抖手發出了七種不同的暗器,喝道:“給我滾下來吧!”

黑衣人也不知用的是什麽手法,只聽得一陣叮叮當當之聲宛如繁弦急奏,葛老二所發的七種不同的暗器,全都反打回來!

饒是葛老二擅於接發暗器,也給他鬧了個手忙腳亂,那人反打回來的勁道比發出去的勁道大得多,他接了一枝袖箭,一枝鐵蓮子,跟著來的鐵蒺藜他可不敢接了,只好一個懶驢打滾,身軀倒下,這才堪堪避開。鐵蒺藜幾乎是貼著他的額角飛過。玄風道人見勢不好,長劍出鞘,一招披風劍法,替他把其余的四種暗器打落。

葛老二尚未爬起身來,那人在大笑聲中已是從樹上躍下,衣袂飄飄,翩然而至,說道:“我遵命來啦,你卻怎的躺下去了?有何指教,站起來說吧!”

陳光世在石碑後面偷看出去,看清楚了這個人,不由得又驚又喜。原來這個人是紅纓會的舵主厲南星。

紅纓會在江湖上是僅次於六合幫的第二個大幫會,前任幫主公孫宏早已告老退休,厲南星是他女婿,繼承了他的幫主之位。他和金逐流年紀相若,交情最好,在武林中也是並駕齊名的。陳光世在泰山之會曾見過他。

玄風道人卻不認識厲南星,怒喝道:“你是什麽人,膽敢偷聽我們說話!”炎炎和尚連忙說道:“玄風道兄,這位是紅纓會的厲總舵主!”玄風道人面上一陣青一陣紅,但說出的話收不回來,只好硬著頭皮冷笑說道:“是紅纓會的總舵主,那就更不該鬼鬼祟祟的偷聽人家說話了。”

厲南星淡淡說道:“誰叫你們瞎了眼睛,什麽地方不好談話,偏要在我的身邊嘰嘰呱呱的說個不休,嘿嘿,我不想聽也聽見了,你們商議的事情也不見得光明正大呀!哼,你們商議的是謀財害命不是?我都聽見了,你們怎麽樣?”

玄風道人與炎炎和尚交換了一個眼色,同聲喝道:“那就唯有把你殺了滅口了!”

厲南星一聲長笑,冷冷說道:“憑你們這點微末的道行,就想殺我?也好,且看誰向閻王殿上報到吧!”長笑聲中,寶劍出鞘,倏地抖起三朵劍花,分別向對方三人刺去。那個葛老二早已爬了起來,使一對判官筆,加入了戰團。

玄風道人有意炫露他的亂披風劍法,東刺一劍,西刺一劍,看似雜亂無章,劍柄微微搖晃,忽然間,一柄劍化成兩柄,兩柄劍化成四柄,四柄劍化成八柄,幻出了千重劍影,登時把厲南星的身形罩住了。

躲在雲台後面偷看的陳光世看得目眩神搖,心裏想道:“怪不得這牛鼻子臭道士膽敢誇口,他這劍法果然頗為不凡。我要不要出去幫忙厲叔叔呢?”

心念未已,只聽得厲南星冷笑道:“亂披風劍法本來也算得是上乘劍法,可惜你練得不到家。”要知厲南星是劍術的大名家,在陳光世眼中認為高明的劍法,在他看來,卻是算不了什麽。

只見他徐徐出招,劍勢甚緩,劍尖上好像掛著千斤重物似的,東一指,西一劃,但卻隱隱挾著風雷之聲。說也奇怪,玄風道人那麽奇幻迅捷的劍法,竟是一到他身前八尺之內就給迫開,連他的衣角都沒沾上。

炎炎和尚喝道:“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火龍功!”雙掌連環劈出,一口氣劈出了六六三十六掌,熱風呼呼,連躲在雲台後面的陳光世也感到熱得難受。

厲南星又是一聲冷笑,說道:“黃昏日落,荒山苦寒,多謝你的火龍功暖了我的身子。”單掌拍出,登時就像在炎炎的夏日吹來了一股清風,令人舒暢之極。

那葛老二本領稍弱,但判官筆點穴的功夫卻也頗為了得,厲南星以一敵三,傲然不懼,但在迫切之間,卻也無法取勝。

激戰中厲南星以掌對掌,以劍對劍,一招“鷹擊長空”,迫令炎炎和尚回掌自保,右手長劍劃了一道圓弧,化解了玄風道人一招七式極其復雜的劍招。葛老二以為有隙可乘,雙筆一分,分點他兩脅的“期門穴”,厲南星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反手一劍,緩慢的劍勢突然間快如閃電,只聽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葛老二右手的判官筆只剩下半截,嚇得他連忙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