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大鬧將軍府

湖海事,感塵夢,變朱顏,空留一劍知己,夜夜鐵花寒。遊侶半生死,想見涕淚潺。

——龔自珍

他是給繆長風運用太清氣功勉強救活的,說話的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

繆長風把耳朵貼到他的嘴邊,問道:“那臭道士是誰?”

蔔天雕道:“我只知道是崆峒派的臭道士。”

雲紫蘿看他就要氣絕,趕忙問道:“我的華兒呢?”

蔔天雕嘶啞著聲音道:“華兒,他、他——”說了兩個“他”字,沒氣力說下去了。

繆長風連忙給他按摩,讓他在臨死之前可以減少幾分苦痛,一面說道:“你不必細說,只須回答我是或不是。華兒他怎麽樣?是給滇南四虎擄去了麽?”

蔔天雕喘息稍定之後,張開嘴唇,緩緩的吐出兩個字來:“不是。”

雲紫蘿道:“是那個崆峒派的臭道士嗎?”

貼近耳朵去聽,蔔天雕說話的聲音更微弱了,不過雲紫蘿還可以聽得見,仍然是“不是”二字。

雲紫蘿嚇得慌了,不由得又再追問道:“那麽,我的華兒,他,他到底是怎麽樣了?”話出了口,這才驀地省起,蔔天雕已在彌留之際,如何還能夠把楊華的遭遇告訴她呢?

不料正在雲紫蘿心頭沉重之際,蔔天雕忽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說道:“還好——”聲音雖然微弱,卻比剛才響亮得多。

雲紫蘿又驚又喜,連忙扶他坐穩,說道:“你歇歇再說,他——”忽覺觸手冰涼,雲紫蘿驚得“啊呀”一聲叫了起來,定睛看時,只見蔔天雕雙目已經緊閉,嘴唇還在微微開闔。但這不過是霎那間事,轉瞬間他已是寂然不動了。

繆長風黯然說道:“他已經死了,救不活啦!”

原來蔔天雕為了想要支持片刻,好把楊華的遭遇告訴他們,自己咬破舌尖,刺激自己。可惜他受傷太重,依然事與願違,霎時的刺激,只能說出“還好”二字。

雲紫蘿十分難過,說道:“我不該苦苦追問他的,這倒是害了他了。”

繆長風道:“他傷了奇經八脈,早已油盡燈枯,我勉力施為,也不過令他苟延殘喘而已。你也不必太難過了。咱們現在應該做的事,是讓他早日下土為安。”

雲紫蘿默默的點了點頭,看看外面,只見暮靄蒼茫,已是黑夜將臨的時分了。

繆長風道:“今晚先給他們做一副棺材,明天再把他們安葬。”

石屋裏留有糧食,也有斧頭鐮刀等等用具,他們胡亂吃了一頓,當晚就在樹林裏斬樹木,做了一副粗糙的棺材,第二天便把蔔天雕和淩宏章二人合葬。

在離開石屋之前,繆長風在墻上以指代筆,指力到處,石屑紛飛,寫出十六個字:“蔔兄遇害,欲知究竟,請即回家,弟寓尊府。”

雲紫蘿道:“這是留給段仇世看的?但怎知他會不會回來?”

繆長風道:“他為人機警,在西雙版納找不著滇南四虎,想必會趕回來。即使他不能馬上回來,我留字給他,也好讓他知道咱們曾經來過。”

雲紫蘿道:“不錯,能夠用指頭在石壁上寫字的,當世沒有幾人,你用不著署名,他也應該知道是你所為了。段劍青盼他回家,你這樣做倒一舉兩得。”

繆長風笑道:“說起段劍青,我倒有點擔心武莊不會應付他呢。蔔天雕的後事已經料理,咱們也應該趕回‘王府’了。”

雲紫蘿苦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咱們回去,又得準備幫忙他們兄妹報仇了。”

繆長風見她郁郁寡歡,安慰她道:“蔔天雕最後說的是‘還好’二字,想必你的華兒不是落在壞人手裏。”

雲紫蘿嘆口氣道:“但願如此。”

繆長風道:“段仇世或許會知道那個崆峒派的道士是誰,待他回來,咱們再行打探。只要抓到一條線索,就不難查個水落石出。”

雲紫蘿道:“繆大哥,你不必為我擔憂,我找不到華兒,心裏當然難過,但我這一生遭遇的拂逆之事太多,傷心也傷心慣了,如今我對一切不如意的事情,倒是比較看得開了。咱們回去,專心一意,先辦武端兄妹的事吧。”

繆長風道:“咱們這樣快回去,他們一定意想不到。只這幾天工夫,他們大概也不至於就鬧出什麽事情來的。我擔心的只是,咱們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沙彌遠才能回到大理。”

繆長風以為武端兄妹不會鬧出什麽事情,豈知竟是完全猜錯。

麻煩並非來自段劍青,而是他們兄妹碰到一件意外的事。

繆、雲二人離開“王府”之後,他們兄妹每天一早就找那個老家人陪他們到大理各處遊玩。大理是個山城,地方不算很大,只兩天工夫,他們已經走遍了各條主要街道,對“定邊將軍府”附近的地理形勢,尤其留意,牢記心中,準備他日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