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是愛是憎難自釋為恩為怨未分明(第6/8頁)

金世遺怒道:“我已答應三月之後與你一同出海,找尋喬北溟所留的武功秘典,你還來糾纏我做什麽?”話猶未了,那女子已追到了金世遺的背後,突然駢指如戟,向金世遺背心的“志堂穴”用力一戳,這“志堂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金世遺萬萬料想不到,那女子會突然間向他下此毒手,何況他毒傷初愈,精神尚未完全恢復,即算有所準備,此時也不是那女子的對手。但聽得“咕咚”一聲,金世遺給她戳個正著,登時倒地。暈眩中只聽得那女子嘆了口氣,好似還說了幾句什麽說話,但金世遺已聽不清楚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金世遺一覺醒來,但見曉露未幹,朝陽初起,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時分。金世遺好生詫異:“我怎麽還沒死?難道是做夢麽?”四處一瞧,那女子也不見了,地上有她劍尖所劃的兩行字跡:“請記諾言,三月之後,月圓之夜,我在嶗山上清宮門前等你。”

金世遺試運真力,但覺血氣暢通,他隨手劈下,斫裂了一塊巖石,試出武功已是完全恢復,不禁又驚又喜,再一看地上留有一灘淤血,又發覺自己的雙腳腳跟都貼有藥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女子見我執意要走,而我體內的遺毒尚未拔盡,故此她用這個辦法將我點倒,好替我治傷。修羅陰煞功怪異之極,她昨晚用銀針插我的死穴替我治傷,我臨走之時,她用重手法點我的死穴,想必也是與銀針插穴、拔毒療傷的治法同一道理。只是她不聲不響,突然下手,卻真是駭人!”但轉念一想,那女子昨晚若是先說清楚,當時自己執意要走,只怕也未必肯相信她的說話。思念及此,不自覺的對那女子有點感激起來,他昨晚討厭她的糾纏,而今不見了她,反而有點悵惘了。

金世遺走下了太行山,先去找尋李沁梅的消息,到新安鎮上打聽,鐘展武定球這一行人早已走了,金世遺不知他們走向何方,但想李沁梅一定是跟他們同走的,想起李沁梅對他如此癡心,渴欲見他一面,竟然當面錯過,以後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面了。想到此處,金世遺又不禁恨起那姓厲的女子來。

太行山離邙山不過兩三日路程,金世遺既然找不到李沁梅,自自然然地便想起了谷之華來。他本來就是要到邙山去祭掃呂四娘之墓的,於是便渡過黃河,前往邙山。在離邙山還有六七十裏的時候,金世遺想起生平坎坷遭遇,想起茫茫大地,知己誰人?正自放聲高歌,忽有兩騎快馬趕過他的前頭,聽得他狂歌怪笑,馬上的騎士不由得向他注視,一看之下,那兩個人都發出一聲怪叫,策馬飛奔而去。金世遺認得這兩個人,一個是路民瞻的兒子路英豪,一個是白泰官的兒子白英傑。

路民瞻與白泰官乃是呂四娘的師兄,早已去世。他們的兒子繼承家學,在江湖上也掙下了響當當的名頭。金世遺初闖江湖之時,專找成名的人物為難,曾打遍大江南北,許多英雄豪傑都是他手下的敗將,路英豪和白英傑這兩個人也曾吃過他的苦頭,故此他們一認出了是金世遺,便立刻策馬飛奔,不敢招惹金世遺。

金世遺啞然失笑,但隨即已感到有點悲哀:“原來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都已把我當作不可沾惹的妖魔看待!我曾做過什麽壞事?最多不過戳破他們的虛名而已,他們有何道理這樣忌我恨我?”殊不知這些在武林中有威望的人物,最忌的就是別人拆穿他的武功底細,金世遺到處與成名人物為難,又焉能不到處結恨?

金世遺想到此處,一種自暴自棄的心情忽然又油然而生,故意把衣裳撕破,打散頭發,又在面上抹了汙泥,打扮成一個乞丐模樣,仰天笑道:“好呀,你們把我當成毒手瘋丐,我今日就恢復我毒手瘋丐的本來面目!”他變容易貌之後,臨流照影,自暴自棄的心情令他覺得甚為痛快,然而又有些悵惘。原來他想起了冰川天女。他在五六年前,一向是扮成“瘋丐”的模樣,遊戲人間的。後來碰到了冰川天女,冰川天女不歡喜他這樣打扮,這幾年來他才以正常人的面目出現。如今想起冰川天女,不覺一片惘然,心道:“除非我再碰到一個風塵知己,否則我將以毒手瘋丐的身份混過這一生了。”就在這時,谷之華的影子浮上他的心頭,雖然他與谷之華僅是匆匆一面,他卻覺得谷之華好像比李沁梅更懂得他。

過了一會,金世遺又碰到兩個熟識的人,一個是周潯的弟子程浩,一個是李源的兒子李應,這兩個人也曾吃過金世遺的苦頭,他們遠遠看到金世遺就繞道避開了。金世遺忽然想起路民瞻、白泰官、周潯、李源這幾個人都是呂四娘的同門,也即是當年“江南七俠”中的人物,心中有點奇怪,想道:“怎麽今日盡是碰到江南七俠的門人弟子,莫非他們也是到邙山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