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太息知交天下少傷心身世淚痕多(第4/7頁)

谷之華心頭納悶,想道:“金世遺是個聰明人,他見我這樣問他,料想是聽出了我不願與他一起出海,故此悶悶不樂。呀,你也不替我想想,雖說武林中人,男女之間,不必太拘禮法,但孤男寡女,又豈可以同舟共宿,不避嫌疑?”

豈知金世遺乃是想到了厲勝男與他約會,他早已答應了與厲勝男一同出海,去探索喬北溟的武學秘藏,如何又可以再邀谷之華同去?縱然谷之華不介意,但厲勝男的這一份秘密,卻是他答應過決不泄漏的,可以想像得到,她絕對不會容許自己再帶一個陌生的姑娘與她一齊出海。

金世遺雖然素性疏狂,卻並不是個莽撞之人。你道他何以未經考慮,剛才又邀約了谷之華?要知情之為物,奇妙無比,金世遺對谷之華已是暗暗傾心,談得投機,兩難分舍,在深感到對方柔情脈脈之際,縱是天大的事情也會忘掉,哪裏還記得厲勝男?

可是話一出口,厲勝男又像他的影子一樣,突然在陽光之下顯露出來,叫他懊悔也來不及了。谷之華尚未清楚他的往事,怎知他有如此復雜的心情?

金世遺一口氣喝了六七碗酒,黯然說道:“你不去也罷,也許我會另約別的人去。”谷之華道:“探索這種絕世的武功之秘,豈可隨便約人?你是怕那個海島當真有什麽怪異的物事麽?”心中正在百般考慮,剛剛得了一個主意,只待金世遺再邀約她,她便可能答應各乘一舟,結伴同行。但見金世遺的神色似是苦惱之極,低下頭又喝了一大碗酒,說道:“我並不怕那神秘的海島,我是怕,怕……”谷之華道:“怕什麽?”金世遺突然沖口說道“我是怕我自己。”這話奇怪之極,谷之華笑道:“你是和我打什麽禪機嗎?”

金世遺端起大碗,道聲:“喝酒!”骨嘟嘟的又將一碗白幹喝盡,谷之華笑道:“我不是早說過我不喝麽?”看了金世遺一眼,柔聲又道:“你也少喝點吧!”金世遺但覺滿懷郁悶,難以排遣,故意將宋人辛棄疾的一首戒酒詞改了幾字,高聲唱道:“杯汝前來,老子今朝,放蕩形骸!甚長年抱渴,咽如焦釜,於今喜醉,氣似奔雷!漫說劉伶,古今達者,醉後何妨死便埋!……”

谷之華道:“大哥,你醉了!”金世遺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這幾斤白幹如何醉得了我?店小二,再打三斤!”谷之華道:“金大哥,聽我的話,別喝了吧!”

金世遺醉眼朦朧,擡起頭來,正好大路那邊有一行人過來,金世遺一眼望去,心頭一跳:“這兩個人不就是鐘展和武定球?”看清楚了果然是他們,金世遺忽地拍案而起,哈哈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你這兩個小子就在這兒!谷姑娘,你等等我,我回來再喝!”谷之華忙道:“金大哥,你不可鬧事!”金世遺道:“我要問這兩個小子一樁事情,你別管我,我決不會胡鬧便是!”

原來武鐘二人也是到邙山參加盛會來的,和他同行的那三個人,一個叫盧道璘,一個叫林笙,是邙山派曹仁父和路民瞻的弟子,剛才程浩點名之時,向曹錦兒報告,說是有兩個同門通知要來,而因事尚未來的便是他們。還有一人則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丘元甲,是少林監寺百拙上人的高足。武鐘二人在路上遇見他們,得知今日是獨臂神尼逝世的五十周年,想起師門的交情,便與他們同來參加盛會。

這一行人正自談得高興,猛聽得一聲喝道:“你這兩個小子給我站住!”武定球擡頭一看,陡然間見到金世遺攔在路中,這一驚非同小可,鐘展比較鎮定,急忙拔劍出鞘,沉聲喝道:“這條路又不是你的,你為何不讓我們過去?”金世遺笑道:“你這兩個小子苦頭還沒有吃夠麽?在我面前居然還敢拿刀動劍?來,來,來!我問你們一樁事情,說清楚了就讓你們過去。”

武定球驚魂稍定,恃著人多,大怒罵道:“邙山之下,豈容得你橫行霸道?你讓不讓開?”他鄭重說出“邙山之下”這四個字,實是意欲挑起同行的公憤,那兩個邙山派弟子果然大為不平,但他們不知金世遺是什麽人,也不知道他與武、鐘之間有什麽過節,姑且退過一旁,暫時忍住,聽清楚了再說。

金世遺大笑道:“邙山之下又待如何?我有事情問你,你敢不說,我打斷你的兩條腿,叫你爬上邙山。”路民瞻的弟子林笙忍不住,說道:“閣下,你是哪條線上的朋友?有什麽話要問,請說便是,何必如此兇橫?”金世遺雙眼一翻,道:“我的名字,你還是不知道為妙。我有事情問他們,誰叫他們不說,便先罵我橫行霸道?你先編派我的不是,我便真個霸道,看你又待如何?”金世遺說話之時,口沫橫飛,酒氣薰人,林笙退後一步,心道:“這廝敢情是喝醉了,前來胡鬧。”便道:“鐘大哥,你且聽他要問什麽?在這邙山腳下,小弟忝為地主,斷不會袖手旁觀,令你們有所麻煩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