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嶗山問罪情何忍黃海浮槎夢已空

白良驥動作快捷,谷之華來不及追,也不想追,但就在那一瞬間,她卻瞧見了耿純泰岱二人的脈門上也貼著一片樹葉。白良驥將他們抓起來的時候,這兩片樹葉才脫下來。隨著耿秦二人也才哼出了呻吟的聲音。

白良驥走後,只剩下了谷之華一人悄立庭間,她仰望著那兩棵梧桐樹,但覺一片茫然,十分不解。梧桐樹上的葉子本就稀疏,經過了他們在樹下一場惡鬥,剩下的樹葉更是寥寥可數,樹上若然藏有人,憑她的目力,怎會不能發現?而且這種飛花摘葉的傷人功夫,休說厲勝男辦不到,即是金世遺也不能夠!

這怪客是誰呢?今晚暗助自己的人想必是他無疑了,前兩日戲弄自己的人又是不是他呢?這兩日來,谷之華已接連懷疑了好幾個人,金世遺、厲勝男、孟神通,最後懷疑到這個怪客,但若然是這個怪客的話,他為什麽昨日要阻誤自己的行程,而現在卻又暗助自己脫險?仍然是難以解釋!

還有,厲勝男為什麽不肯出來?剛才明明聽得是她的聲音,說是要來幫助自己,現在已過了這麽些時候,卻仍然不見她的影子?若說她要避免和自己見面,那為什麽又要出聲?一連串的怪事,一連串的疑問,令到谷之華頭昏腦脹,越想越是糊塗。

谷之華到裏面察看,那些客人們膽小怕事,雖然聽得外邊的打鬥已經停止,仍然關緊房門,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張望。谷之華是個單身女子,當然不便到每一間房去查詢。唯有到賬房去問。

賬房先生已知道她把那三個軍官打跑,害怕之極,一味打躬作揖,請谷之華早些離開這間客店,免得連累他們。谷之華道:“我只要向你們問兩個人,問清楚了馬上便走。”賬房先生當然連口答應。可是谷之華根本不知道那怪客的形貌,賬房先生也不懂得哪一個客人是“江湖上可疑的人物”,問來問去,問不出所以然來。最後只有將厲勝男的形貌說了出來,問他曾否見過如此這般的一個女子?那賬房先生想了一想,說道:“咦,你說的這個女子嗎?我記起來了,你進來不久,她也到來投宿,她也向我們打聽,有沒有像你這樣的女子投宿,她聽說你在這兒,她就走了。”谷之華氣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賬房先生抖抖索索說道:“我怕惹事,我、我不願多生是非呀!”

那賬房先生說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原來厲勝男向他打聽消息的時候,交給了他一錠大銀,吩咐過他不許向任何人說的。谷之華見再也問不出什麽了,嚇了那賬房一頓,反而自覺過意不去,便給他一錠銀子,作為打爛東西的賠償。

她連夜趕路,走了三天,途中平靜無事,既不見厲勝男,那三個軍官也沒有再來糾纏她。

第四天日頭未落便到了即墨,這是一座古代的名城,戰國時田單曾以火牛破燕軍於此。即墨靠山面海,城墻高厚,從這裏東往嶗山,南下青島,快馬都只不過是一天路程。谷之華連日趕路勞累,行程無多,樂得早些歇息,便進即墨縣城投宿。她在客店中吃過晚飯,方要憩息,忽聽得外間有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給我留下一間客房,是女客住的。這裏是十兩銀子,房錢、飯錢都算在裏面,有多的給你。”

掌櫃一算,最好的房間連上夥食,最多也不過三兩銀子一天,諾諾連聲,趕快答應,問道:“是什麽樣的女客?幾時會來?小店定當派人去接。”

那人說道:“是我的女兒,瓜子臉兒,梳著兩條辮子,腰間佩有長劍,最易辨認。我姓谷,我們是保暗鏢的鏢師,你見了她,叫她明天趕到嶗山上清宮等我。她恐怕要到入黑之後,方能到來。”後面那幾句話聲音很小,但谷之華早就留心,凝神細聽,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吃一驚!

客店裏的那位掌櫃,也是甚為驚詫,說道:“谷老鏢師,你說的那位女客,她早就到了。”那人似是怔了一怔,過了半晌,才用急促的聲音問道:“什麽?她早已到了,就住在這兒嗎?”

谷之華心中驀然一動:“這不像是孟、孟神通的聲音?”疑心頓起,悄悄地從窗口溜出,跳上房背,飛過兩間瓦面,到了外面掌櫃的廳堂,使個“珍珠倒卷簾”的身法,勾著檐角,探頭往下一望。

這一望不由得大吃一驚,和掌櫃說話的那個老人果然是孟神通!谷之華便想溜走,忽聽得那“孟神通”說道:“嗯,原來她竟比我先趕到了,好吧,我出去買點她喜歡吃的東西,回頭來再看她。”掌櫃先生甚為奇怪,心想:“做保鏢的路程應該算得很準才是,為什麽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到來?再則,既然到了這兒,和女兒見了面也還不遲呀,何必這樣匆匆忙忙出去趕買東西?”但一想銀子已經到了手中,管他是什麽路道?客人要走,他當然不便攔阻,只是問道:“那麽,老爺子,要不要給你老人家也留一間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