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大漠現神尼殘月映俠女(第3/11頁)

原來武林之中,關於點穴的本領,從來只分兩派,一派是用兵刃“打穴”,用的多是點穴鐝、判官筆、鐵煙杆之類的兵器;一派是“點穴”,在交手時,全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駢指如戟,去點敵人的穴道。例如雲中奇、胡一鄂都是打穴的能手,而柳劍吟、獨孤一行、婁無畏等則精擅點穴功夫。但那位不知來歷的尼姑,既不是用兵刃打穴,也不是用手指點穴,而是用拂塵去“拂穴”,她只要用拂塵輕輕一掃,同樣也能封閉敵人的穴道。據傳有一次她獨戰三十個為非作惡的劇盜,她的鐵拂塵在刀劍叢中飛舞,結果一大堆刀劍脫手而飛,而且每人都給她拂了穴道。

只是這已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近幾十年來已無人再見她的蹤跡。而且幾十年前有人見她時,已是年紀老邁,大家都以為她早已死了,不料她今晚竟會在此地出現。使鎖子槍的兇徒,一想起正是此人,真是嚇得魂魄全飛,回去後和眾兇徒果然都改邪歸正了。

再說老尼姑發放了眾兇徒之後,再伏下身來,只見柳夢蝶星眸已閉,氣息如絲,傷口血珠汩汩流出。老尼姑急撫她的酥胸,見柳夢蝶心跳未歇,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尼姑便給柳夢蝶止傷敷藥,可是柳夢蝶失血過多,又受敵人猛然當胸一拳,受了極大的震蕩,雖然老尼姑給她止了血,還是不見蘇醒。看情形,縱有良藥,也要昏迷幾日了。

老尼姑皺了皺眉頭,但隨即又微笑起來,喃喃自語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幾十年來我總想尋一個傳人,但尋來訪去,都找不到一個當眼的女娃,這小姑娘武功已有根基,又是出自內家正宗,真是良材美質。這樣的人不收歸門下,還要往哪裏去找?”老尼姑竟一低頭,就把柳夢蝶背走了。

柳夢蝶在老尼姑背上伏著,昏昏沉沉的過了好多天,恍惚中只覺得似在雲霧裏行走。這也是老尼姑的絕頂輕功,給柳夢蝶在昏迷狀態中留下的幻覺。

到柳夢蝶神智微清,睜開眼睛時,她已昏迷六天了,她睜開眼睛一看,只見華嚴楞伽佛像列前,燭影搖紅,香煙閃閃,自己竟置身佛堂內了。再一望,身邊還有個和藹慈祥的老尼姑,在拂照著自己。柳夢蝶努力思索,好容易才想起自己曾被敵人一拳擊中,不知怎的,竟會來到此地。

“莫非是夢?”柳夢喋又用力咬了咬嘴唇,卻還有痛覺,分明不是夢了!這時老尼姑已緩緩說道:“小姑娘,你還未痊愈,不要動身,不要說話,好好再躺幾天,我再和你說話。”

過了幾天,柳夢蝶已能起床,緩緩試步,老尼姑扶著她,走出寺門。此時已是初夏時節,塞外積雪融化,草原風來,拂面不寒,風中還帶著新鮮的泥土氣息,柳夢蝶迎風矚日,不覺心曠神怡,精神為之一振。

柳夢蝶放眼一看,只見塞外風光,遠殊關內,更奇怪的是草原白皚皚的,那些草竟都是白色的;只有在寺門不遠之處,有荒冢一堆,卻是青草離離,十分可愛,宛如白茫茫的大海中浮現一片綠洲。柳夢蝶不禁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老尼姑微微一笑道:“這裏已經是離開武邑三千裏外的綏遠境了。這個地方是塞外有名的大黑河河畔,那個荒冢就是絕代美人王昭君的墓。大黑河畔,地多白草,只有此冢獨青,所以又名青冢。杜甫有首詩道:‘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所指的就是這一荒冢了。大概是昭君墓周圍一帶,地質不同,水草特別豐饒的原因吧?”

柳夢蝶一來從未出過家門;二來平日習武,讀書不多。現在到了塞外,眼界開闊;聽了老尼姑的話,才真正體悟到這世上還有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一種青年人的求知欲,便本能地油然而生,她看著老尼姑慈祥的顏容,不覺又多出了一種敬愛。

那老尼姑見柳夢蝶看著周圍景物,好像處處覺得新鮮,因而微微笑道:“這裏的景色還不算奇異呢!我的師祖在蒙藏共建了三個佛寺,一在外蒙的伊索昭盟;一在藏邊的劄什倫,還有一個就是此寺。在伊索昭盟,春天的跫音,要在五月下旬才聽得到;而那時在江南,已是荷蓋亭亭,榴花照眼的時候了吧?

“在外蒙,五月下旬,野草才開始滋長,到八月,又已秋意沁人,霜雪初降了。在外蒙,春秋兩季都只有一個月,夏季也只有兩個月,其余八、九個月都是冬令。而且時有狂風,風力極猛,常飛沙撲面,卷成土阜,平地移動。行旅客商一見狂風起,黃沙揚,就要迅速躲入蒙古包中,否則就有被狂風卷起,甚至有被活埋的危險。

“更奇妙的是:在外蒙因空氣幹燥,水分稀薄,天空經常是一碧無雲,非常明朗;夜間星光,特別輝煌燦爛;白天看遠方的物體也如在目前,所以有‘望山跑死馬’的俗語。意思是說,你分明看見有一座山已經是在迎面不遠之處,可是策馬馳驅,馬跑死了都未必到得了呢!而在七月酷暑,沙漠的天空,常會出現海市蜃樓,歷歷樓台,蒼茫人影在空際飄浮,也是一大奇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