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道

有一種數學題,和大部分的孩子一樣,九十空明在小時候也做過,而且做到現在於夜裏夢到,都會深惡痛絕——那就是相遇和追蹤問題。

但現在,想必九十空明一定會深深感謝那位小時候教過它這個問題的術數老師。

當看到那批追蹤在自己身後的“舞蝶”,也被己方不要命的狂奔甩開時,他不用計算也知道,討厭的隨龍騎恐怕是再也別想追上他們了。

這邊,舞蝶的追蹤失敗,而那邊,相遇問題的答案已然顯露。

身具龍血的隨龍騎、龍鱗所化的沙漠舞蝶——這一場源自龍神的戰爭,如果旁觀者中恰巧有畫家的話,一定能描繪出一幅極為壯麗的畫面。

但是身處其中的隨龍騎戰士,心內剩下的只有詛咒。

天下最強的騎兵,卻要和蟲豸爭鬥,而且,必須拼盡全力,才能占得少許的上風,這實在是莫大的侮辱。

陣勢一點點地結成。舞蝶群雖然強悍而且擁有統一的指揮,但蟲豸的智慧終究無法和萬物之靈相提並論,本來隨龍騎士的重甲就讓舞蝶無處下手,一待隨龍騎的陣勢結成,漫天飛舞的舞蝶頓時完全落在了下風。

陽光閃耀,七色的舞蝶如流動的彩虹般飛舞在黃沙之間,面對無懈可擊的隨龍騎士,每一把長刀的寒光閃耀,便會有數十只舞蝶隕落喪命。

忽地,仿佛無聲的呼哨,那遠遠停著、一直沒有動過的黑色舞蝶仿佛發出了指令,騎士的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仿佛奇跡一般,那萬千舞蝶突地一起沒入沙中,不見了蹤影。

沙漠回復了平靜。

拓跋飛允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黃沙,仿佛看著那已不見了身影的獵物……而他能做的,只剩下恨恨一勒韁繩,隨便選擇一個方向打馬而去。

不知是什麽時候,雨已經停了。

雖然再也看不到隨龍騎沖殺而成的煙塵,再也看不到那群美麗而恐怖的生靈,但一行尋寶人不敢稍作停留,直到烈日重新占領天空,風沙一步步掩埋掉眾人留下的痕跡,一行人才終於松了口氣,放緩了腳步。

在這樣的一場生死之戰後,每個人的心中似乎都多了一些東西。

九十空明看向秦贏,忽道:“你的醫術真的很強啊!”

難得地聽到這冤家的誇贊,秦贏搖首不答。

九十空明接著道:“如果有一個老人……很老很老了,而且因為什麽事情十分地傷心,身體很是虛弱,甚至說馬上就要死了,你能否救他呢?”

秦贏冷冷道:“治病不治命,你那個年輕的師父沒教過你這句話?”

九十空明沉默了下來。

藍紫兒好奇地看向九十空明:“這就是你想要龍魄的理由?”

幾十空明和秦贏一樣,向來對這少女沒有脾氣,聞言只能苦笑不答。

蘇映儒忽地插話道:“人有生老病死,此乃世間的大輪回,或許我們都不願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但借龍魄之力,終屬逆天行事,或許並非幸事。我身為旁觀者,話有些逆耳,但卻不得不說。我見兄弟的資質才能都非池中之物,但請小兄弟三思,莫要悖逆世間既定的規則,請兄弟莫怪。”

九十空明苦笑一聲道:“我又怎會怪蘇兄。這些道理誰會不知,但事到臨頭,又哪裏能顧慮得了那許多。”

蘇映儒搖頭不語。而秦贏看這江湖聞名的帥哥早就不順眼,此刻趁機刺道:“你既然看得這麽透,怎麽還來爭奪這龍魄呢?你自己不是也放不下與青居的爭勝之心麽?還是你準備說,奪得龍魂是為了天下萬民?”

蘇映儒搖頭不語,半晌才道:“秦兄說得對,我自己都看不透,又有何資格勸告他人。若是能夠放下爭勝之心,我們怕是一個都不會出現在這裏了吧。我只能希望四位可以一路走好。”

秦贏橫跨一步,轉頭看向無垠的黃沙:“或許,到了此處已經不需要四人一路同行了吧。”這話來得突兀,卻沒有人表示驚訝。只有那本來沉默的黑甲大巫默默點了點頭。

藍紫兒卻突然插口道:“這隨龍騎,究竟是真還是幻境呢?”

一個從未開口,也不知身份的大漢答道:“如果方才的是幻境,那麽這操縱幻境的人恐怕能力已經超過了龍神。所以我相信,方才的那些人便是真正的隨龍騎。”

蘇映儒也點頭道:“龍鏡之內雖然是有人數限制的,但有限制就必定有漏洞。想必是某個龍神的侍者通過漏洞將這群騎士帶入了龍鏡。只是我們不知道,指揮這些騎兵並想一舉消滅我們這些競爭者的人究竟是誰,是月氏大巫,還是月氏的宰相?”

九十空明突然放棄了那永遠不止的計算,開口道:“大巫和宰相,又有什麽區別麽?”

蘇映儒笑而不答,藍紫兒卻道:“樓蘭的內耗不斷,三年前樓蘭太子之亂,其內情世人到現在也並不清楚。總之從那時起,樓蘭王便一病不起,大權旁落在宰相蒼懷的手中。那蒼懷其人,野心甚大,怕不會久安於臣位。但樓蘭還有大巫一脈,制約著蒼懷一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