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浮舟載酒,無妨天下布武(第3/4頁)

聽得有人點唱,那幾個歌伎自然喜出望外,抱著琵琶拖著歌板,裊裊娜娜移步到這邊,在離醒言這桌不遠處的幾張紅漆腰鼓凳上坐下,然後便撥動琴弦,開始奏起曲兒來。當過門奏過,曲漸悠長之時,那為首的歌女便執著紅牙歌板,對著醒言這邊婉轉唱了起來。那歌聲婉膩綿軟,唱的是:

“淩波晚步晴煙,太華雲高,天外無天。

翠羽搖風,寒珠泣露,總解留連。

明月冷亭亭玉蓮,蕩輕香散滿湖船。人已如仙,花正堪憐。

待酒滿金樽,詩滿鸞箋……”

這柔婉歌聲嫵媚軟糯,尾音悠長,飄飄然如撓到心裏,又好像就在自己耳邊輕輕響起,真個是有別樣的銷魂。等這歌姬裊裊唱完,她身後那兩個年齡稍稚的女孩兒,又和她一起換了弋陽腔,明亮歡快地合唱道:

“魚吹浪,雁落沙,倚秋山翠屏高掛;看江潮澎聲千萬家,卷朱簾玉人如畫!”

一曲唱完,那琵琶也恰好錚然一響,將這佐酒小曲整曲收完。聽完這幹凈利落的收尾曲,原本神魂悠悠的少年,又覺得神清氣爽。到得此時,由不得他不拍手叫好:

“好!好一句‘人已如仙,花正堪憐’!”

說罷一仰脖,一杯酒一仰而盡。

見他誇贊,那個眉目秀麗的為首歌姬趕緊走過來,嬌滴滴萬福施禮。見她過來,醒言回了回酒味,又瞧了瞧自己眼前那個不敢擡頭的清婉女子,便哈哈一笑,袖出一串銅錢,大約二百來文模樣,轉臉對那歌女說道:

“這位姐姐,這是給你們的打賞,賞你們那句‘人已如仙,花正堪憐’。果然貼切!”

說罷將錢遞與歌女,目送她千恩萬謝而去。

許是方才歌女歌中“湖船”之句引動遊興,從醉香樓中出來,在附近閑遊一陣,等到夜色深沉,行人稀少之時,醒言便去湖邊船家雇了一只搖櫓小船,放入湖中,與瓊肜雪宜登上小艇,一起朝月湖煙波中緩緩滑去。

本來,醒言準備自己搖櫓,讓兩個女孩兒安坐船頭賞看湖景;但不知為何,原本一切都聽堂主安排的寇雪宜,這回卻甚為堅持,堅持要自己替二人搖櫓。雖然“爭執”之時她只是默默無語,雙手緊緊握住船櫓,但醒言已能感覺出她那份堅決,只好道了聲“有勞”,便和瓊肜坐到船頭,悠然賞看這月下清湖的風景。

這時候快到中夜,正是月光清冷,夜色清幽;曲折水路的兩旁,不時有枯萎的黃葉飄落到船頭,在夜色中宛如飄墮的蝴蝶。欸乃的櫓聲裏,那天上半彎的明月,倒映在水中,就落在船舷旁,蕩漾成一團碎碎的光影,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撈著。瓊肜說,現在天上那半片月亮,就好像今天下午她含剩的半只薄荷糖,都很清涼。認真地把這個心得告訴哥哥,她便將兩只小繡鞋踢在船艙裏,露出纖白如玉的腳趾兒,浸在船頭清涼的湖水裏,不時泛起“嘩嘩”的水響。

看著小船在粼粼水波中悠然而行,過得一陣醒言終於忍不住開口,想將女子替下:

“雪宜,你累了吧?”

“我不累。”

雪宜輕柔而堅定的回答。

“那好吧。”

少年也無法。過了一會兒說道:

“雪宜,那我來給你吹笛,解解乏。”

說罷,他便從腰間解下那管白玉笛,舉到嘴邊。然後這秋天夜晚清冷的湖水上,便徘徊起一陣悠悠杳杳的笛歌。

…………

……

在這笛聲縹緲之時,翩躚月影中清冷如雪的女孩兒,眼眸中也仿佛映上這水中月光的朦朧,變得有些迷離。而那咿咿呀呀的櫓聲,則一直沒停,伴著那清悠的笛歌一路前行。正是:

雪魄冰光月半明,煙波極目暗消魂。

此時望月皆仙客,兩岸村居早閉門。

就這樣在揚州盤桓愜意了幾天,醒言便帶著瓊肜雪宜復奔前程。這一回已是目標分明,只等找到那水精藏身之所,便回羅浮山上清宮中稟明。

“唔,這回瓊肜你要聽話。”

行路之時,醒言對前面那個蹦蹦跳跳的小丫頭提醒道:

“我們這回,只要找到那水精藏在什麽地方,不一定要抓到它。”

醒言生怕這倆女孩兒再遇到什麽兇險,便預先告誡瓊肜。反正下山前掌門曾吩咐過,只要能尋訪到水精下落便行,之後飛雲頂自會派人去將它請回。

自然,聽了他這提醒,那個在前面一路小跑的丫頭卻著了忙,趕緊停下來跟醒言澄清:

“哥哥!瓊肜哪回都很聽話!”

就這樣趕了幾天路程,這天夜晚暮色初沉時候,醒言便準備找個住處歇下。

誰料,剛望見一處集鎮的淡影,就突然只覺得一陣罡風刮面,直吹得人眼睛睜不開來。等過得片刻睜開眼睛,醒言卻只見面前原野上,突然出現一座繪著兇猛雲豹之紋的樓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