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為形役,寸地猶憶黃粱

相比以前的溫和低調,大太子伯玉這番突然發難,在很多人心上直若平地驚雷一般!

聽得心腹婢女來報說父親已在內室中暫時軟禁,伯玉心就放下一大半。再看了看眼前地上的三弟,正氣得滿面紫赤,額頭青筋暴露,伯玉只是熟視無睹,跟那等著指示的侍女說道:

“冰娥,你且先去統籌手下女侍,留意諸臣有無異動!一有異狀,速來稟報!”

“是!”

幹脆利落地答應一聲,嬌俏玲瓏的婢子立即飛身而起,如跳擲飛丸般縱躍而去,轉眼便消失在遠處那蓬青色的珊瑚花林中。

等冰娥走後,伯玉與龍靈這兩位主導之人外袍忽然“唰”一聲迸裂,破碎的白絲片如蝴蝶般四處飛奔,須臾間便露出內中暗著的黑曜細鱗寶甲。此後立有一近侍將軍奔過,將一襲猩紅的披風披在伯玉身上。披風一經著體,領上的繡帶無風自結,轉眼便在伯玉身後揮擺飄動,猶如海鯊獵食後口邊飄拂的一抹殘血,分外刺眼鮮紅。

等伯玉換上戎裝,中毒的三龍子仰臉一打量,這才猛然發覺,原來自己這位文質彬彬的長兄,換上戎裝後竟也是威風凜凜、氣概自如。

雖然這般感想,孟章還是忍不住無比憤怒,當即拼了所有力氣,對著那神情自若的奸惡大哥啐了一口濃痰,罵道:

“呸!好個賊人,原來早有預謀!”

“……”

雖然孟章這口濃痰正吐在伯玉甲裙上,但剛剛得勢的太子並未動怒,眼中神光一閃,那口痰水便瞬間凍結,甲裙稍稍一彈,轉眼便化成一團碎雪飛散開去。痰雪飛開,伯玉一笑,俯下身對自己這滿臉憤恨不服的三弟苦口婆心地說道:

“三弟,沒想到你還是執迷不悟。莫非今日之局,你竟從未料到?唉!”

伯玉嘆了口氣:

“弄到現在兵戎相見,本來多說無益,但你我畢竟親兄弟,還是想和你推心置腹。三弟啊,你也統帥南海近千年,焉不知所謂一方統帥,事無巨細;無論敵我,都當了然於心。於敵,既不能輕易啟釁,妄言征戰;而一旦釁起,必當全力以赴,奇正相間,正旁相輔,務必一往無前,置敵死地。而你呢?輕易釁起於前,瞻前顧後於後,一不能料敵先機,二不能全力決鬥,三不能求到你那鬼靈淵中所謂的神王相助。如此躑躅優柔,首鼠兩端,焉能不敗!此於敵。”

“於我,則大戰之際,猶須洞察事理,多慮臣子屬下心思行徑。且不說現下南海之中有多少人離心離德,與敵暗通款曲,你便連我與龍靈準備多時的大動作竟然也毫不知情,有時甚至連愚兄都覺得行事是不是謹慎過頭——唉!”

剖析到此處,伯玉臉上毫無得色,反而滿面沉痛,連聲喟嘆:

“唉,如此多宗,三弟你還敢以智勇狂傲自居,豈不讓外人笑我南海無人!”

“連父王也是,非是我這兒輩忤逆;遇事用人不明如此,以致南海合族勢如巢覆。即使擔著不孝之名,我也只好行這非常之舉!”

“主公何出此言!”

見伯玉忽然感傷,龍靈倒有些擔心,趕緊接茬;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樣關鍵時刻,容不得絲毫分心。當即他便朗聲說道:

“大公子,不必遲疑!隱忍多時,一朝舉動,成此大事,實乃英明毫快深思奇略之舉!此番義舉,一為老主消弭倒行逆施,二來拯救南海合族於累卵,無人可以非議!何為真孝行?此即是!其足以感佩天地,主公不必遲疑!”

“哈,這是自然!”

聽出這位老臣心中的顧慮,伯玉朗然一笑,快聲說道:

“龍靈公,剛才多言,只不過顧及親情,希圖三弟能夠反省,理解我的苦心。不過呢,我伯玉何人?孟章你能理解便理解,不能理解也便罷了。我行此事,不過對得起本心而已!”

這話說完,正有數名甲士奔來,各個白袍素甲,裝飾在這藍幽幽的暗夜海底十分鮮明。領頭一人,急奔到伯玉面前便躬身抱拳施禮:

“稟大公子,龍鱗衛副統領丹良,已將龍鱗衛各營管制!”

“很好!”

聽得龍鱗將佐稟告,伯玉轉臉問龍靈:

“龍靈公,以你之見,這龍鱗衛各營該如何處置?”

“稟主公,依臣之見,龍鱗諸衛對眼前戰局早已不滿。不過那統領玄都、還有二營首領夜光,倒都是孟章死忠……”

“好!”

不用龍靈再多言,伯玉一聲喝令:

“丹良!剛才這二人姓名你可曾聽清?”

“主公,末將聽清了!”

“很好。請將軍速去,將這二人就地正法!他們職位,立地由副職接替!”

“是!多謝主公!”

聽得伯玉這吩咐,龍鱗衛副統領丹良又驚又喜,趕緊帶著手下人急沖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