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行到終南攜明月 遙望風雲起蕪城(第2/4頁)

梅孝朗讓夫人且去,把心腹梅毅叫了進來,梅毅進門時裴氏正好擦肩而過,香風飄處有意無意笑著瞄了他一眼。這眼神讓梅毅心裏有點發毛,在他印像中這位夫人就沒沖下人這麽笑過,心裏發毛臉上可不敢改色,來到案前垂首問道:“老爺叫我,有什麽吩咐?”

梅孝朗:“你明日就出發,快馬趕到蕪州,帶著我給老神仙與張管家的親筆信,到了之後不要回來,暫且就留在那裏。”

梅毅感到有些奇怪,他們兄弟倆是候爺最信任的貼身近衛,大哥已經派到裴行儉將軍的軍營裏去了,現在把自己派到蕪州,可見候爺對蕪州之事的重視程度。但他已經習慣於服從命令,只是微感訝異的答道:“知道了,明天就啟程。請問老爺讓我在蕪州待多久,有什麽別的安排嗎?”

梅孝朗:“當然還有別的安排,你的劍術不俗,我兒如果還有空閑,希望你能教他防身自保之術。”

梅毅想了想道:“我這一身粗淺功夫,本就為候爺效力,教授小候爺自然不敢藏私,可是小候爺的身體,恐怕還不能……”他的疑問很對,梅振衣現在的狀況連門都不能出,怎麽還能學武?

梅孝朗打斷了他的話:“你去,未必一定教會他什麽,一切看狀況吧,但有一點要注意,老神仙千萬不能在我家出半點意外,我兒也不能受半點驚擾,你明白了嗎?……等到我兒有自保之力,我自會召你回來,你大哥現在是行軍校尉,到時候,我會為你謀一門更好的前程。”

梅毅單膝下跪道:“跟隨候爺效命便已知足,如今已不想再求聞達,我一定會竭力保護好公子周全!”此時他已經明白梅孝朗的意思,是讓他到蕪州去專門保護梅振衣的,這份差事要等到梅振衣有自保之能才算完成。誰會去加害一個遠離長安的十二歲少年呢?梅毅心裏隱約猜到了什麽,卻不敢多說話。

梅孝朗擺手道:“你不求聞達,那就給你兒子謀一份好前程吧。你先下去吧,明天還要趕遠路,需要準備什麽東西自己去找管家。”

梅毅走後,梅孝朗一個人獨坐書房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兒子的病治好了當然高興,他能有今天不能忘了柳氏一家的恩情,而梅振衣是柳氏留在梅家的唯一骨血。如果他能脫得開身,真想去親眼看看那多年未見的長子,可惜現在根本不能,就算梅振衣能來長安,他也不打算讓兒子來這個是非之地。

如今陛下李治春秋已高體弱多病,上次在巡遊東都的歸途中就突然暈倒了,據宮中傳來的秘密消息恐怕繼續享國的時間不久了。武皇後有四個兒子,長子李弘已亡,如今的太子李賢也不受寵,這嗣位時的朝堂震蕩不得而知。他與宰相裴炎聯姻共同進退,擁護新皇之事可得好好掂量,現在甚至沒有精力去多想別的。

他的夫人裴氏別的還好,就是氣量狹小婦人之見太深,恐怕也容不下前妻留下的嫡長子,這一點梅孝朗是心知肚明,但是他也不認為裴氏會有那個膽子去加害梅振衣。派心腹梅毅去蕪州保護兒子,更多的是防備如果朝堂震蕩梅家不保,那麽梅振衣還可以設法避禍。這種結果當然不是梅孝朗所希望的,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還是考慮的周全些好。

……

裴玉娥離開丈夫的書房後,盈盈笑意陡然化作滿臉寒霜,心中暗罵道:“老不死的孫思邈,聽說都一百好幾十歲了,怎麽還不進棺材?就在太白山修你的道煉你的丹好了,為什麽要管我們梅家的閑事?這麽多年像一塊臭膏藥粘著梅振衣不放,到底把他給救醒了!”

裴玉娥不高興當然有原因,梅振衣就算生母已死,那也是南魯候的嫡傳長子。大唐開國王候後人到這一代多已凋零,但南魯王梅氏這一支依然聖眷更濃,與她娘家裴氏如今是同氣連枝權鎮朝野。這梅家的基業本來是要落到她兒子梅振庭手上的,偏偏那位白癡大少爺竟然醒了。

梅孝朗是朝中文官,俸祿不算少那也僅僅是日用不愁而已,真正在京交遊依仗的家底還是柳氏陪嫁的產業,可是這一份產業早已有言在先那是要歸梅振衣的。如果梅振衣是個白癡沒什麽關系,他自己也不會經營動用,繼承家業的實際上仍然是次嫡子梅振庭。除了家業之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南魯候爵位,只要梅振衣沒什麽大毛病,做為嫡傳長子將來理所當然是要襲爵的,那麽裴玉娥母憑子貴的一切盤算恐怕要落空。

她若是尋常女子也就罷了,偏偏又是宰相裴炎的女兒,自幼耳濡目染那是心比天高。她嫁入梅家多少也是一樁政治婚姻,娘家勢力雖然大但子侄眾多,對於一個嫁出去的女兒來說要想借力還得看夫家的權勢,將來還是要靠兒子的地位。說實話,這個女人的心胸、眼光也不怎麽樣,但她的想法不能說沒有理由。裴玉娥甚至在心中恨恨的想——那個白癡,怎麽沒早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