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月下佳人體如酥 淺酌沉醉似當初(第2/3頁)

她說得很有道理,是人就會死,修行人也一樣,除非成仙。但仙道是自己修出來得,修不成自然要落入輪回,其中艱難自不必多說,所以算一個人會死,這種把戲很無聊。對一個普通人說他會死,他就不活了嗎?對一個妖精說她會死,她就不修行了嗎?白牡丹的修為,已突破脫胎換骨之境,連梅振衣都沒看破她的來歷,這個道理她當然能明白。

梅振衣就不明白嗎?當然也明白!就在此時,懷中的一件東西似乎微微有所感應,正是隨先生送他的那面鏡子。這鏡子似有靈性,仿佛在提醒他——只要拿出來照一照白牡丹,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與此同時,河面吹來一陣清風,波光亂閃,就像一面碎裂的鏡子,梅振衣神識也有感應,一瞬間好似變得如定境般清醒,懷中的鏡子又變得安靜了。

梅振衣舉杯飲酒掩飾臉上的苦笑,其實他心裏什麽都明白,把一切看得透透的!別看梅振衣在白牡丹面前總是失神,說話時一副又乖又老實的樣子,但他不是真的變傻了。隨先生送了他一面神器鏡子,很可能就是仙界丟失的照妖鏡,但梅振衣從來不動,甚至都把它給忘了。如此一來,隨先生不論有什麽用意,都通通變得沒有意義了。仙人能推演世事,也要憑機緣,那面鏡子就是機緣,如果梅振衣不用也不去想,隨先生的苦心就等於白費。今天隨先生在花船上來了這麽一手,想勾梅振衣動照妖鏡,就算他不動鏡子,心裏也會起那個念頭。

梅振衣當然不會上當去動照妖鏡,聽說仙界正在找這件不明不白的贓物呢!可這並不代表梅振衣不動別的念頭,他雖然是真如不二的大成真人,但畢竟沒有經歷苦海劫的考驗,能夠從前生種種世間未歷中超脫。就像他當年初遇鐘離權,破了點石成金的試探,事後孫思邈卻說這是因為他足夠聰明看出了破綻,並不是到了能破法境界。

但不論是隨先生還是清風,都沒有算到一點,那就是梅振衣根本不用去印證白牡丹將會遭遇什麽,因為穿越前的經歷,梅振衣早就心中有數,面前這個妖精將會再入輪回,不知經歷幾轉幾世,成為一千三百年後的付小青。他能改變白牡丹的命運嗎,如果能,那麽還有沒有一千三百年後的付小青?如果沒有付小青,還還有沒有梅溪的經歷?如果沒有梅溪的經歷,還有沒有此時的梅振衣?……等等等等一系列無限死循環的問題糾結,把梅振衣自己給繞糊塗了,他的心境在這一瞬間徹底亂了。

混亂只是一瞬,接著隨風而轉醒,想起了師父孫思邈的話:“你莫管他是凡是仙,就看他如何與人相處;守好心中所悟之道,見怪莫怪便是。”

梅振衣在遇到隨先生、關小妹、法舟這些人“添亂”時,能做到師父的要求,但在付小青的前身白牡丹面前,也能做到嗎?他在心中暗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算了,我不過是個遇事做事的大成真人而已,想那麽多沒用的幹什麽!”他拍了自己的腦門一記,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梅公子,何故擊額,難道奴家的話讓您不舒服嗎?”白牡丹在一旁柔聲問道,並伸出一只手撫摸他的額頭。

梅振衣抓住了這只手,將它握在自己的掌心:“非也,只是白姑娘的故事,讓我頗有感觸。梅某心中有個想法,說出來希望姑娘不要笑話,我想邀您離開牡丹坊,隨我去蕪州。”他說話時擡頭看著白牡丹的眼睛,目光就這樣靜靜的直視。

他還沒說完白牡丹就笑了,笑的花枝亂顫,笑聲如銀鈴般悅耳,笑著說道:“每一個被我留下私談的人,都會說這一句話,要贖我出牡丹坊長伴左右。本以為梅公子是修道高人,不料也動這般俗念。實話告訴你,天下富貴風流我見的多了,真有此心,早已不在此處。至於贖身,更無必要,我自己都可以把牡丹坊買下來。”

梅振衣清咳一聲:“我就知道姑娘會笑,但你是會錯意了,我聽金仙開口,說你將有劫數會落入輪回,可惜這一世修行。萬一真的如此,我願助你一臂之力,或可平安歷劫,並無其他任何想法,也無任何要求。”

白牡丹不笑了,很認真地反問:“梅公子,你修為未必如我,為什麽要這樣,又憑什麽這樣做?”

梅振衣:“不憑什麽,只是盡力而已,至於為什麽,其實還是因為小青。”

白牡丹嘆息一聲:“我不是小青姑娘,不能領你這個情。見你說的坦誠,就實話告訴你罷。我是洛陽牡丹花神,滿城牡丹都是我的寄身,城中芳園都是我的道場。我的修行與你不同,神通境界也不能與你簡單類比,我是不可能隨你離開洛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