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泠泠習習來何處 飄落雲行自誰家(第2/3頁)

“多謝少爺,老奴慚愧啊!……聽松居,星雲不是住在那裏嗎?”

“星雲?你這稱呼連師太兩個字都給省了?在聽松局做照顧花朵的園丁,不是正合你願嗎?……你的事說完了,我倒想問問師太事情,她為什麽不回翠亭庵?”

張果欲言又止,有些尷尬地說道:“少爺為何不自己去問她,老奴有些不好開口,星雲想還俗呢。”

梅振衣:“你不好說我也不好問,萬一當面問出什麽難以啟齒之事呢?這幾年你一直在她身邊,我不問你問誰?……師太和你去了一趟昆侖仙境,回來就要還俗?還躲在青漪三山不出去,你究竟把她怎麽了,難道是有了動情之舉?以你的修為,如果不是故意的。不至於暗結珠胎啊……”

張果的臉已經臊成了紫紅色,連忙打斷道:“我與星雲最親近的舉止。不過是攜手而行,她確實有事,但與我無關,是她自己的身世。”

梅振衣:“難道是前世業障不能堪破?不對呀,如果是這樣,她也過不了苦海。”

張果:“不是前生之事,就是她的身世。已歷苦海當然能看透,但一樣會傷感啊,就連仙人也有流淚時候……唉,我全說了吧,看少爺能不能幫忙拿個主意。”

星雲師太的身世梅振衣以前聽說過,她是前朝宰相褚遂良之女褚雲行,但還有一段往事他不知道。星雲師太的生母姓殷,是褚遂良在同州刺史任內所娶,也是當地官宦之女,姑且稱之為殷小姐吧。

褚遂良在高宗永徽元年被彈劾,外放同州刺史,永徽三年召還,任史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復為宰相。當聖旨招褚遂良回京的時候,他輕騎簡從先行,在同州的家眷就是新娶的殷小姐隨後進京。殷小姐在渡河之時被強人劫去,其時她已有身孕,為了腹中胎兒忍辱偷生。同州府追緝強人未得,近一年後卻因為一家尼姑庵中的師太報信,救回了殷小姐與剛出生不久的女兒褚雲行。

世人傳說的版本是這樣的——殷小姐溫柔且聰慧,生下女兒之後對強人說:“我已被你所虜回不得家,只得隨你。我母姓佛,我也自幼信佛,昨夜觀自在菩薩托夢,說我與你是前世的冤孽,今生難免有這番糾纏,我也就認了。菩薩還說,讓我在女兒百日之時到庵中燒香謝罪,同時把女兒和交代的書信留下,庵中的師太們自然會把女兒送回褚家。”

巧合的是,他們的住處附近就有一家供奉觀自在菩薩的庵堂。更巧合的是,那強人姓劉名洪,昨晚也做了一個夢,夢中有菩薩自稱觀自在,命他將殷小姐之女交還褚家。劉洪驚疑不已,想想此事對自己也沒什麽損失,就答應了殷小姐的請求。

褚雲行百日這一天,殷小姐抱著她到尼姑庵中給觀自在菩薩燒香還願,劉洪也跟著監視,離去前找了個沒人的機會趁機將褚雲行放下。沒想到的是,殷小姐在嬰兒繈褓中秘密留下了另一封信,庵中的尼姑揀到嬰兒立即送到了同州官府。官府按密信中線索很快就找到了劉洪的藏身之地,劉洪伏法供出一切,而殷小姐與女兒得救回到褚家。不久後,殷小姐趁身邊無人之時從容自盡以全名節,這是最大的遺憾。當時褚雲行尚在繈褓之中,當然不會知情,但這段故事曾傳遍京中,褚雲行長大記事後自然有所風聞。數年後褚遂良因開罪武昭儀被貶,客死嶺南,褚雲行顛沛流離,感嘆身世飄零落發出家,自謂與觀自在菩薩有佛緣。她後來住持翠亭庵供奉觀自在菩薩也是有緣由的。

以上是公開流傳的說法,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之處,但真人真事有據可查,同州府也有追緝與問案的公文記錄,細節上雖有些出入,而事情經過大致如此,除了一些附會的添加的傳說。

但是星雲師太在苦海劫中的經歷,卻了解到自己真正的身世,雖然是一樣的經過,但內情大不相同。苦海中能見前世種種,也能喚醒此世有生以來的一切見聞。當年殷小姐確實去了一家叫行願庵的寺廟燒香還願,不是百日,而是在褚雲行滿月的這一天。

她對劉洪是這麽說的:“郎君,我們做下今日之事是迫不得已。我母姓佛,我也自幼信佛,等她滿月的那一天,我們帶著孩子去行願庵燒香許願,求觀自在菩薩慈悲保佑我們一家人平安,更不要因為你我的罪孽將來讓女兒遭遇不幸。”

殷小姐說這番話的時候就抱著女兒,歷苦海的星雲師太當然也聽見了,還有一些事她沒有親身經歷,但根據所見所聞略一推演,事情的真實經過已如明鏡一般。

劉洪是殷府對面一家雜貨鋪兼綢緞莊掌櫃的兒子,殷府內宅中買的東西,諸如衣料陣線、胭脂水粉之類,都是劉家店鋪送貨。劉洪小時候就經常出入殷府送東西。很早就結識了殷家小姐,算是兩小無猜的交情。殷小姐長大後也經常到劉家店鋪賣東西。喜歡到店鋪後面的內堂中,把各色貨物擺出來慢慢挑。這時劉洪已經成了掌櫃,每次殷小姐上門,他都盡量對外歇業只讓她專心挑選貨物,宛如現代名品店的閉店貴賓服務。這些都是幌子,其實是殷小姐與劉洪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