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韋曇既在靈山在 花神落淚雨飄傷

花溪谷南岸山坡上繁花似錦,雖然已是深秋,但此地繽紛四季不謝,高坡上是波若羅摩居住的竹舍,花叢如繡毯鋪開,一直延伸到韋曇所居住的草廬後院,將之三面環繞,宛如一個溫柔芬芳的懷抱。

與知焰一起重遊此地,梅振衣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他不欠韋曇什麽,但是面對這位仙界花神波若羅摩,還是自覺有些虧欠。若問天上地下最天真無邪之人是誰,當然是仙童明月。但在梅振衣所遇之人中,最純真、純情的就是這位貌似少女的花神波若羅摩了,她與明月不同,她有欲有求,一顆芳心只為韋曇綻放,有欲但不越矩,有求但不強求。為了尋找韋曇,她離開無憂無慮的佛國靈山腳下來到一無所知的人世間,梅振衣把她引出來得到了波若羅摩花,也幫她找到了韋曇。可是韋曇並不認識她,韋馱天殞身下界的願心中沒有她,而波若羅摩仍然守護在韋曇身邊,以遍野繁花簇擁,宛若靈山腳下。波若羅摩眼中的靈山,只是韋曇一人的靈山,韋曇在,靈山在。

韋曇離開花溪谷三天了,卻沒看到他回家,來的是梅振衣與知焰。波若羅摩一見到他們就花容失色,她雖純真但畢竟是仙界花神,一念之間就能明白很多事,不安地問道:“梅公子,知焰,你們怎麽來了,難道韋曇出事了?這幾日我一直很不安。”

知焰盡量溫和地說道:“韋曇居士斬滅梅丹佐,不幸受了傷無法返回花溪谷,現在青漪三山中療傷,我們是來接你去看他的。”

波若羅摩當即就走,三人離開竹舍,梅振衣聽見落花溪中有山歌聲傳來,一條渡船正使向對岸。韋曇已不在,此地哪來的船夫?仔細一看,不是船夫而是船娘。在落花溪這樣的深谷激流中用一支竹槁撐船,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僅需要神力還要有移轉空間的大定力。看上去很簡單,但是應了那句話——“興風作浪成災易,行雲布雨潤物難。”有這麽大本事,卻幾十年如一日,重復這枯燥且單調之事,那就更難了。韋馱天欲證菩薩果,不僅要宏願圓滿,這一世也要有菩薩行。現在韋曇走了,撐船的人換做了苗女廖鳳。廖鳳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女姿態,梅振衣在高坡上只能看見她的背影,身材依然健美,但比當年卻強壯了許多,挽著袖子手臂上的肌肉菱角分明,肌膚成小麥色。所唱的山歌依然如當年一般清脆悅耳,只是多了一份成熟的滄桑感。

梅振衣問道:“廖鳳怎會有這種本事,撐得了這條船?”

波若羅摩:“她原先沒有,自從經常與韋曇在一起之後,漸漸就有了……梅公子,韋曇是不是傷得很重,很難再回來?”

梅振衣:“你為何會這樣想?”

波若羅摩:“韋曇臨走時曾對廖鳳說過,如果他不得回來,就讓廖鳳在此撐船,渡人十萬之後自有圓滿之時。”

梅振衣早就猜疑廖鳳就是當被韋馱天打落凡塵的妙音珈藍,如今這是接引她回佛國的修行之舉。那邊知焰勸道:“韋曇所受損傷甚重,但振衣是神醫傳人,自會盡心幫他恢復無恙。你隨我們去蕪州守護,來日天長地久,無須太擔憂。”

波若羅摩一指落花溪中的廖鳳又問道:“要不要帶她一起去?”

梅振衣搖了搖頭道:“她只怕心中有數,當在此守韋曇之願,你去蕪州守韋曇之人吧,我們走。”

往蕪州的路上,知焰忽然眉頭一皺道:“廖鳳遲早也要離開花溪谷,待她渡滿十萬人,可派胡春、龍騰、魚躍、雙全、秋水這五個精通水性的弟子,到此地修一座橋,也算一場百年功德。”

梅振衣點頭道:“好,你想得很周到,他們五人出力為主,我出錢,所費材料與其他人工不會太多。”

波若羅摩一眨大眼睛:“錢?韋曇這些年積攢的船錢,共有八十四萬九千六百七十三文,都放在草堂後院中,夠不夠在落花溪上修一座石橋?”

梅振衣:“足夠了,此地修橋,最難的是於激流中立墩,這不是花錢能辦到的,其次是石料采購運輸,這些花錢解決更好,屆時就啟用韋曇留下的船資。”

早就知道韋曇的傷勢很重,但波若羅摩沒想到會這麽重!在聽松居一間開闊的靜室中,有溫心寒玉髓布下的法陣守護,韋曇定坐那裏一動不動,無視、無聽、無味、無嗅、無觸,他雖然看不見光明,但兩只眼睛還是怒然圓睜。韋曇的相貌粗獷中不失英武,是一位俊朗的男子漢。但如今已經看不出一絲俊朗,全身浮現如焦炭一般的黑光,虬結的短須與頭發也全部燒沒了,相貌有幾分兇惡與猙獰。

波若羅摩花一見到韋曇,顧不得還有其他人在場,撲上前去把他若雕塑一般的身軀摟在懷中,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無聲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