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破關精進行三昧 攔情留步至山門(第3/3頁)

只見樹下日影移動,到了正午時,櫻寧的名冊才念到兩千句,善無畏神色祥和一直未變,又過了一個時辰,一萬五千七百零三文才布施完畢,這一兜子銅錢可挺沉的,善無畏稱謝拿過,袍袖一收宛若無物,起身合什唱誦,飄然離去。

看著善無畏的身形消失在桃林深處,櫻寧合上名冊道:“行兒弟弟,你家人口可真多!累不累?”

梅應行搖頭道:“我不累,姐姐口渴了嗎?我這裏有五色生津飲。”

……

善無畏來到敬亭山腳下時,已是日影西斜,山門前放著一張檀木桌案,桌案上放著一本紅皮鑲黃邊的名冊與一堆整齊的金錠,仔細一看,那竟然是慶教寺結香火緣的布施名冊。

這種冊子在現代的寺院也能看見,無非是某某供奉佛前燈油折合多少錢,後面有布施者的簽名,慶教寺的這一本被人拿到了此處。梅振衣在桌案後長身而立,四寸雷神劍祭在當空,滿天雷雲凝聚不散,神宵天雷術蓄勢已久,梅振衣的神宵天雷術有個特點,只要在神識所及的範圍內被鎖定,世間法無可躲避,要麽硬接要麽還擊。

他祭起雷神劍就在山門前,善無畏無論如何也繞不開,幹脆就不躲避,徑自走到近前問道:“梅真人,你欲攔老僧去路嗎?”前面已經過了兩關,山門前是最後一關了。

梅振衣躬身長揖:“晚輩不敢,特意在此等候,只為向國師致歉。”

“因何致歉,又何故高懸利刃?”善無畏一指空中的雷神劍問道。

“懸劍在此,只為留國師腳步。”梅振衣解釋道,“射碎佛像者是綠雪,而綠雪神祠是我梅家所立,也有牽連之責,故奉金百兩相償。”他要賠給慶教寺黃金百兩,這可是一大筆錢,但慶教寺住持八萬四千誦的功果,寺僧十萬等身長頭的迎奉,以及歷時十年的準備,相比之下也不算多。

善無畏搖頭道:“我非為賠償而來,此事也無所談金銀。”

梅振衣斷然道:“不行,我一定要賠!”

“那好,貧僧收下了。”善無畏也不與他爭,直接點頭答應。

“請借筆一用。”梅振衣一指善無畏手中的朱砂禦筆。既然收下金子,梅振衣總得在香火冊上簽名吧?老子借鑒了兒子玩的那一招,但梅振衣的手段比梅應行高明多了。

善無畏沒有說話,把筆遞了過去,梅振衣接過筆就覺得仙身一沉,這筆有千鈞之力,卻不是提不起來,而是拿在手中落不下去,——善無畏施法了。

梅振衣嘆息一聲,周圍突然奇異的寧靜下來,樹影不搖一切靜止。他右手持筆左手一引劍訣,空中的神宵天雷劈了下來,卻像一段慢動作,聽不見雷聲,先是雲層中無數道電光緩緩閃過,然後匯聚在雷神劍上,劍身一點點發亮,最有一道無聲的霹靂就慢慢擊下,就似侵潤天空的一道痕跡。

這一記神宵天雷擊在筆杆上,筆杆發出絲絲電光,緩緩落落了下去,筆尖點在冊頁上,他正準備運筆,神識中突然感應——這筆寫不出字來,筆毫中蘸的朱砂落不到紙上,他只要一筆寫空,這場“鬥法”就結束了。

梅振衣劍訣一收,撤了雷神劍,取出一支黑色的如意,象紙鎮一般按在名冊上,龍魂咆哮之聲傳出,筆杆上陡然出現了兩條黑色的流動花紋,就像兩只盤旋飛舞的黑龍,梅振衣趁勢起筆,寫下了濃墨深紅的一橫。

運筆的同時,周圍的場景又變了,光影移動陡然加速。太陽落下西山,星光漸漸閃亮,梅振衣筆意不斷,沒有寫事由與金額,只簽下了“正一道人”這四個字名號,他將筆提起時,周圍的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再看空中陽光刺眼,竟然已是第二天午後。

“謝謝大師的筆,這名冊也煩勞您帶回慶教寺。”梅振衣將筆與名冊都遞了過去,神情中有深深的倦意,他已盡了全力,再也拖不住善無畏。

從蕪州府到敬亭山,一共二十裏路,善無畏連過三關走了兩天兩夜,他收起兩樣東西,繞過桌案走向山門,梅振衣又在身後喝道:“國師請留步!”

善無畏轉身問:“梅真人還有何事?”

梅振衣:“我攔不住你,也沒法再攔你,只想問一句,你真的要結仇嗎?”

善無畏神色淡然:“梅真人此言差矣,若說結仇,山神那一箭已成仇,我此來可曾有一句尋仇之語?我是請旨而來,不追究慶教寺之事,只削山神之位。”

梅振衣:“想封就封,想廢就廢,把綠雪當什麽人了?”

善無畏:“封神之事老僧不知,聽說是你所為引蕪州府上表祥瑞惹來的,而削爵之事,是綠雪自取。”

“三關攔路留情,善無畏,你還不回頭嗎?”清風的聲音突然從敬亭山中傳來,——聽見他開口,梅振衣終於松了一口氣,這位仙童已經回來了,自己的任務圓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