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聽琴

大雪之中,西湖之上。

許仙駕著小船往湖心亭觀雪,去年觀雪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一眨眼間,又是一年過去。

舟中載著還有雲嫣。另有紅爐小火,諸般飲食。

雲嫣走出艙中問道:“夫君,到了嗎?”今日穿著雪白的裘絨,毛茸茸的衣領捧著她絕美的臉頰,更加顯得嬌媚萬方。無論再怎麽艷麗華貴的衣服穿在雲嫣身上,都不會顯出絲毫過分,反而更顯其雍容,仿佛高貴的鳳凰,天生就需要美麗的翎羽來襯托,這一點就是白素貞也是贊嘆。

許仙答道:“快了,回艙中去吧,小心著涼。”雲嫣嫣然一笑,便回艙去了。

終於來到島邊,許仙停船系舟,招呼雲嫣下來,又伸手為她緊了緊衣衫,才將飲食器皿取了下來,好在此番沒有遇到什麽人,得了個清靜,二人便鋪席而坐。

紅爐溫酒,佳人在懷,天地遼闊,大雪紛飛。此情此景,足快胸臆。

平日的種種煩惱,在不知不覺間全都消散。

雲嫣笑吟吟的為添酒,卻又道:“可惜鸞兒不在,不然就更好了,不知道鸞兒現在在做什麽?”

許仙刮了刮她的瓊鼻,“鸞兒她現在已是門中的大師姐,又是掌門弟子,哪用你擔心。”蜀中亦時有書信過來,信中說說近日狀況與門中趣事。青鸞自得了那一枚內丹,再加上她本身在劍道上的天賦,道行突飛猛進,燕赤霞也幫她把金蜈劍煉成。這三者合一,她如今已是門派中的大師姐,最近正在學禦劍飛行。

雲嫣羨慕道:“鸞兒好厲害啊!”遙想青鸞禦劍飛仙時的情形。

許仙提起這個就來氣,雲嫣所說的“幾天時間”,到現在還是需要“幾天時間”。忍不住將她按在腿上,重重的打了幾下屁股,才進懷裏,“你這做姐姐的,也修行了那麽久,如今反倒被妹妹遠遠拉下,還老來哄我,說什麽兩三天。”

雲嫣調整姿勢,坐在他腿上面對著許仙,攬著許仙的脖子,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有努力修煉,只是築基的最後一步,鸞兒明明很輕易就度過了,我卻怎麽都弄不好,才一直說只差幾天時間,並不是欺騙夫君。”

她本就是天賦異稟,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她都能輕易達到他人努力十年也未必能有的高度。甚至最初嫁給許仙時,完全一竅不通的廚藝,如今也是一流水準。許嬌容後來又來做客時,嘗了她的手藝,也是連連誇贊,說許仙沒有白疼她。

雲嫣的骨子裏也很是好強,這些日子從未放棄過努力,但奈何修行之道本就是這世上最廣大最深遠,也是最難走的一條道路。憑你英雄豪傑,王侯將相,想在這方面有所建樹也絕不容易。普通的宗派弟子,築基能在幾年之內成功,已經算是有天分的了。更多的是始終不得門徑,進入不了這玄奧神奇的世界之中。雲嫣面對的就是如此情況。

許仙心中一動,雲嫣這些日子確實是每日專心修行,之所有沒有突破最後的瓶頸,莫不是自己把她逼的太緊了吧!修行雖然要有進取心,但不能有絲毫的急躁情緒,不然只會適得其反。

不由將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慰道:“不要逼自己太狠,你只要肯用心,我就很滿意了。真的想懶一懶,或者做別的事,也無所謂。修行之道,關鍵還是順其自然。”

雲嫣想了想,點頭道:“我聽夫君的,我彈琴給你聽。”便去舟中取了琴來,這番技藝卻是荒疏已久,今日特意帶來要彈給許仙聽。根據季節,氣候,乃至濕度的不同,琴弦都要調整,她低著頭認真的調試一番後放在幾上。

雲嫣正襟危坐,身上的慵懶之氣全皆消散,氣象一時改變,竟有幾分“居高望遠”般的宗師氣度。烏黑長發盤起,唯有幾率發絲從額邊垂下,別有一番風情。

而後許仙便聽錚錚的琴聲傳來,初時尚有幾分滯澀,而後就漸漸流暢起來。他雖不懂琴藝,亦有“長河飛瀑,冰流四濺”之感,立刻有一股寒意升起。

雲嫣忽然一按琴弦,琴聲頓止,余音猶繞梁間。笑道:“夫君,這曲《冰流》寒氣未免太重,我且換上一首。”

許仙後來才知,這琴曲描述的正是初春時分冰河破碎、奔流萬裏的景象,最初的滯澀正是這首曲子技藝最高妙之處,他欣賞不了,卻是他孤陋寡聞外加沒有音樂細胞了。

雲嫣手中的琴名為“冰弦”,用來彈這首曲子,再合適不過。當初有人帶此琴經過杭州,請雲嫣用此琴彈奏這麽一曲《冰流》之後,立刻驚為天人,想為她贖身不成,便將這價值千金的名琴白送與她。

琴聲再一次響起之時,已是“春日融融,百鳥齊鳴”的圖景了,讓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此番一寒一暖,讓許仙不由信了,技藝若到極處,或可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