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摻一腳

一尊香爐之中,幾絲青煙繚繞。整間屋子裏看不到任何光源,但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光,就是將房間的每一寸都照亮。上好的大幅宣紙在案上齊齊整整的碼著。書齋的主人更加偏好軟筆,因此書桌上還有一方硯台。硯中有墨,均勻粘稠,似是油又似是水。一杆毛筆隔著。

那些墨,仿佛在等待,等待著自己變成驚世文章的一刻。

可實際上,這些墨似新磨,也只是硯台上自帶的法術效果。那杆筆,已經許久未動了。

墨與筆的主人,已經僵在這裏好久了。

算主希柏澈,無論寫什麽字,在外面都會被奉為墨寶。雖然他的字確實是極好。但是,他的身份才是真正的極高。

可是,這樣一位神人,也有愁眉不展的一日。

“唉……還是沒有進展。”他搖搖頭,寧靜悠遠的眼神當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焦慮。

這些日子,他傾盡了自己的一切。成果也不能說沒有,但是不值一提。與他自己的雄心壯志相比實在是渺小。

“老師……”希柏澈的弟子之一在他身後擔憂的看著:“最近您好像太過憂慮了……”

“是啊。”算主長嘆:“算君啊……僅論算道,絕無抗手的算君。這樣的人物殺過來,我若不怕,那邊不是我的了。”

算主非是天才。以同輩的話而論,他是“努力類的天才”,以勤勉修持自身,堅持不懈。自然而然的,他同輩當中的天才,就已落在了他的後面。

他這一生,並非沒有敗過、沒有怕過。因此,他也不羞於談論這些。

自然而然,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老師,您或許可以向往常那樣休息休息,散散心,完備律這一關,其實並非非得攻克不可。您看,三五年前我們已經證出了算學不少分支系統的完備性……”

“何科。”希柏澈一口叫出這個學生的名字:“你最近是不是聽到了什麽消息?”

這位半步逍遙的修士,乃是他早年的幾位弟子之一,感情與算主後來的弟子自是不一樣。他有些不敢去看自己老師的背影,低頭道:“最近……我和何師弟接觸過了……”

何外爾是算主就有成就的弟子。算主的不少弟子都尊稱他為師兄。但是何科這種更加年長的,則稱之為師弟。

希柏澈露出了頭疼的表情:“外爾啊……那家夥信了連宗之後,就變了。他說什麽了?”

“我探過他的口風,事情似乎真的很不妙……”

“看起來算君還是有些本事的。”算主點點頭,不以為意:“我理論的漏洞很多,他若是能夠幫我找出一兩樣,我倒是感激不盡。只不過,他應該不屑於思考這個領域吧?哼。”

何科咬咬牙:“還有,馮先生……馮先生也知道。只是,他們都擔心您挺不過去……”

“我說我這老朋友最近怎麽鬼鬼祟祟的,原來這樣吧?”希柏澈表情有些凝重了:“看起來,真的是大問題啊。能有多基礎呢?我到底是哪裏……”

何科心中一片冰涼:到現在,老師的思路都沒有往“完備性”上靠……他根本不懷疑算學的完備性……

“老師,我們還有退路的。我們還是能夠通過超窮歸納法,從系統外證明系統的完備性……”

何科沒有說太久。算主的眼睛盯著他。那黑色的眸子似乎有無邊的魄力。很快,他就說不下去了。過了好一會,算主才將目光拉回到那個自己已經停滯了許久的證明。他仿佛想要沿著這個證明,“看到”算學的彼岸。

“我們必須知道,我們必將知道……”

他輕聲呢喃。

“總而言之,我最近的思路了。”王崎一臉平淡的對著馮落衣匯報了自己的思路。

所謂的“思路”,有些時候是需要藏著掖著,但是有些時候說出來也無妨。

王崎的這個思路對於馮落衣來說,就是這樣。

馮落衣已經是巔頂的修士了。無論命還是利,他都沒有更高的要求了。這位大算家心中所想的,無非就是求得大道,另外還有擺脫那個所謂的“終極圖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麽利益能夠打動他了。

倒不如說,為了實現他的理想,王崎這種有天分的後輩越多越好。從這個層面來講,馮落衣對王崎的支持當真可以說是不遺余力。

這也是那些已經“登頂”的家夥不吝嗇於提攜後輩的原因。

馮落衣則在腦海當中思考王崎的思路。他想到:“看你這態勢,竟好似要殺穿這個二十三問啊。”

“不敢,不敢。”王崎要有。二十三問何其可怕?就算在地球,這二十三個問題當中依舊有數問是懸而未決的。他就算有信心獨立解決其中的一兩問,也不敢說能夠解決所有。

馮落衣搖搖頭:“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五六年前吧,我就沒看出來,你居然能夠循著那個完備性,一舉擊穿第二問、第十問——唔,說不定還要再添上第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