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贈偃王崎師

文思帝五年,京城中,六星齊聚,文氣若星漢。

千百年後,依舊記得這一段歷史的某一支毓族如此記載。

在偃匠拜訪之後,左相就閉門不住,也不上朝,也不會客,發憤著書。然後,七日之後,異象就顯現了。

起初,是文氣躍動——和一般的文人寫詩一樣。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意識到並不僅僅是這樣。文氣攪動蒼穹。這種無形無質、幾乎不會引發光學現象的特殊靈力在匯聚到一定程度之後,竟也會發出淡淡柔光。

是夜,文道光輝照耀京城,幾如白晝。

漫天的文氣長河,就連人族修士都驚動了——他們也沒有見識過毓族證得長生的樣子,自然會關注。

而毓族的反應,無疑更加激烈。當夜,整個京城都人聲鼎沸,無數文人湧上街頭。就連一向斯文的他們都以激烈的形式便顯出喜悅。在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內,京城的酒和紙都銷售一空。

酒是用來慶賀,而紙則是用來傳抄聖人的證道經文。

就連最讀死書的人都預料得到,此夜過後,京城紙價必將暴漲。

而皇宮之中,尚未親政的幼帝也披著衣服起來,一臉振奮的觀看漫天文氣。雖然不喜這位赫學大家管束嚴苛,但是幼帝和宙弘光的關系其實非常融洽——不然,宙弘光也未必敢對幼帝假以辭色。

他振奮的和禮部官員商討著如何應對這種時態,應當給予宙弘光怎樣的禮遇。

就連禮部太禦、台學名家太仆風澤都暗暗哀嘆。

宙弘光本就是最接近聖人的半聖,誰也不會懷疑他的失敗。

但是,偏偏事態的發展就不按照所有人的預料進行。

是夜,七星齊聚,即將降臨。但就在這時,文星突然崩碎,漫天文氣也消失得無隱無蹤,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

“這……”皇宮之中,幼帝瞪大了眼睛。

“不應該啊……”客棧內,子虛易身體發顫。

“嗯?還會有這種事情嗎?”城外,宋史君沉思不與。

而最驚訝的,反而是禮部太禦太仆風澤:“不可能!”

這位司掌禮儀的官員,居然不按照禮儀一般,在自己的陛下面前叫了出來。

作為宙弘光的政敵,太仆風澤反而比台學那在野的領袖“間池子”更加理解宙弘光的高深。在他看來,宙弘光不可能失敗,也沒有理由失敗。

明明都文成七星了,結果宙弘光在最後關頭卻……

是文思斷絕?無以為繼?

還是他突然否定了這一切?一念成魔?

不,不可能啊!

宙弘光這種人,怎麽會犯下這種錯誤?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

“是誰……是誰在這關鍵時刻打斷了太傅的文思?”對比之下,剛剛反應過來的幼帝,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帝王應有的殺伐之意。

他很了解宙弘光,所以也認為宙弘光不會在“最後一筆落成”的刹那否定自己——太傅不是如此心意不堅之人。

那就只能是惡徒從中作梗了。

甚至他周圍的台學官員,都有些懷疑,是否是自己這邊的人下暗手。

——如果是,那可就是毓族萬古第一恥了。

且不提皇宮之中,幼帝如何義憤,而台學及百家官員如何惴惴不安,宙弘光府上,卻是一片古怪的氣息。

宙弘光的六個兒子全部站立在宙弘光的書房之外,眼神之中滿是困惑。而書房內,老仆生虞則跪在地上,哭道:“老爺……這……”

“哭什麽哭。”宙弘光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繼而苦笑:“不是自己的東西……不是自己的東西……不是自己的東西……嘖,這一篇文,乃是天成,還是我所成?”

宙弘光在最後一刻,居然是因為這樣的念頭而動搖了!

生虞哭道:“偃匠歪理,竟讓老爺你聖道不成……老仆這就殺上偃匠的莊園,去討個說法!”

“哼?殺過去?那日來的那位偃師有多強,你根本就不知道呀!”宙弘光笑著搖了搖頭。但是這一笑,卻透露出些許輕松的味道:“實際上,若是真論起來,他還算是有恩於我。赫學之中,本無‘主客’一說,台學的‘文規論’倒是有幾分意思,但終究還差了許多。偃師提醒了我,此處尚有路可走——這不是恩德嗎?再者,這本就不是我的聖道,我只不過是借著‘天成’的論,提前體驗了聖道,也沒什麽好可惜的。”

老仆生虞看著主人的笑意,露出困惑的表情:“老爺,這……”

“這是喜事。假以時日,我將此論打磨圓融,就能夠讓我族文道更加光輝。不過……”宙弘光搖了搖頭:“不是我的聖道,終究不是我的。”

說罷,宙弘光再次研墨,鋪開宣紙,揮毫書寫。

“人固有赫名而台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遊乎?如有台名而赫行者,問其名則非,校其行而是,可以與之遊乎?況天下之廣,有毓偃之分,靈妖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