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漁家傲·日月無根天不老

船上七道影。

沉默往往與眾生相伴,生命中難得的沉默,能夠讓人追憶過往。

那五個船客都是如此。

中年的書生在回憶自己寒窗苦讀的韶華。

半老的漢子在想著自己家鄉裏有些癡傻的兒子。

無言的士兵在追憶過往與戰友們的崢嶸歲月。

白衣的少女在望著河流計較過往殺戮的血海。

白衣的僧人在回想自己已經有些模糊的過往。

沉默是金。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每倒影都有每倒影的過往。

仙祖坐在他們邊上,眼中的光陰之力漸起漣漪,但李辟塵看他一眼,仙祖就很不滿意的閉上了眼睛。

不要去窺視,而是等他們自己訴說。

這也是入世的一種麽?

就憑這五個牛鬼蛇神?

“是誰送來的?”

仙祖轉過頭去,所看到的雲海中,霧氣中,江河盡頭,在自己白鹿(白龍)的尾巴末端,如黑暗巨影一般出現的江河之神。

江沽。

仙祖第一化身。

江沽大神截斷了這條周河上所有的渡船,就是為了在此等著仙祖。

如李辟塵所言,紫薇大帝化為小販,給了仙祖一串糖葫蘆,讓他入世。

仙祖想要看看,江沽大神又要讓他看一看人間的什麽風景。

“你知道江沽截斷了江河的行人,你卻不告訴我。”

仙祖對李辟塵傳音,但並未有不滿,只是覺得好玩,畢竟這個事情早已經確定下來,仙祖只是想看看,江沽大神有什麽手段而已。

“大神用心良苦。”

李辟塵只是這樣回應仙祖,而仙祖撇撇嘴。

“你對紫薇也是這樣說的。”

仙祖忽然道:“若是等天罡出手,我把他當場打殺了,你會不會和我翻臉?”

他這麽說著,甚至有一絲期待,因為他不能對太乙出手,但如果太乙對他出手,傳道之恩就徹底消失,這樣他就能和太乙好好打上一場。

世間第十五尺的人就那麽幾個,太乙正是其中之一。

縹緲的表現顯然比起另外兩位要強大很多,但這依舊不足以讓自己盡興,而且縹緲選擇息事寧人,並沒有繼續與仙祖糾纏。

所以仙祖去找大道君的麻煩,但是大道君的狀態太差,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

仙祖甚至有想過,再去找一次象帝。

這個瘋子能讓自己好好打一場,但是在舊鄉,自己卻不能進去。

象帝這個家夥,肯定不會出來。

瘋子也有自己的邏輯,譬如某位此時正在時光亂流中怒吼的瘋子劍客。

沉默最早是由半大老漢打破的。

他是樂觀派,覺得人生總會遇到一些不順,但都是可以克服的。

“咱們在這裏待著也是待著,好幾千裏地呢,總這麽憋著你們不慌麽……書生你去哪裏的?”

中年書生道:“此去周流一千三百裏,白沙鎮。”

半大老漢便笑:“那我比你晚一千二百裏下船。”

他又看士兵,看了看,訕笑兩聲,因為士兵之前已經說過,他要去三千裏外的靈雲鄉。

“三千裏……您二位又去哪裏?”

半大老漢看向白衣少女與白衣僧人。

白衣少女不回應他,只是隨便瞥了一下半大老漢,似乎不屑於與他談吐。

半大老漢就很不開心,心裏面嘀咕嘀咕,念叨有甚麽傲氣的,不就是隨手就能拿出金葉子麽……

真是日了,還是羨慕。

半大老漢自討沒趣,那白衣少女傲氣的很,手裏面白傘似乎有玄機,但他不敢問。

白衣僧人雙手合十。

“此去五千六百裏天地。”

半大老漢咂舌:“五千裏……你要去……周河盡頭才三千多裏,你還要走兩千裏?”

“那可真是遠極了,你怕不是用了半輩子走到這邊來的。”

這句話當然只是調侃,五千裏地僅僅用走當然不用半輩子,最多一到三年就有結果。

玄奘走五萬裏走到了天竺,但是他那十七年有些問題,因為他是從神州版圖繞路到中亞,然後再去天竺的,這之間有高原有沙漠有大河有雪原……這些地形會大大增加行走的時間,加上人生地不熟,偶爾會迷路……

幾個人,除了白衣少女沒說,那是一個比一個遠,書生看著他們,此時突然心情好了很多,半大老漢發現書生變化,便捅了捅他,問道怎麽的,而書生則是嘆道:“我本來想著,每每行千裏多前往京師科舉,卻屢屢不中,至今日已有十年余,十年便是萬裏,但我三十年功夫,卻還比不得大師往返一次。”

他說的是那白衣僧人。

“大師之苦,遠勝於我,既然這樣,我又有什麽道理去長籲短嘆呢。”

書生看著這些人,他們每一個都遠走他鄉,如今有緣,聚在這條船上,而自己反而是這些人當中,距離故鄉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