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漁家傲·日月無根天不老(第3/4頁)

“不久後,縣官找上門來,說貢士誹謗了當朝的左相,影響到左相的名譽,必須要寫檢討,貢士就很憤怒,並且鬧事,畢竟那本來就不是誹謗,如果承認了,那自己的名譽又怎麽辦呢?”

“但是最後貢士還是屈服了,因為縣官說了一句很正確的話,他對貢士道,一切已成定論,你說的不算。”

你說的不算。

這句話就如同一柄尖刀,不僅僅是插在中年書生的心臟上,同樣也讓其他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白衣少女眯了眯眼睛。

半老漢子垂下眼簾。

僧人雙手合十。

士兵沉默以對。

仙祖托腮靜聽。

李辟塵依舊在搖著船杆。

中年書生在嘆息:

“是啊,他說的不算,雖然有功名在身,但只要縣官想,就可以拿他下獄,向上一報,就能剝了他功名,如果功名沒有了,那不僅僅是貢士的名譽掃地,同樣,他的妻子,孩子,也要受到牽連。”

“貢士屈服了,並且再也不提那段事情。”

“縣官很滿意。”

“少年從那一日,看清了貢士的悲慘,少……不是,青年用最大的努力去考,希望能夠求取功名,能夠為貢士平反昭雪。”

“他甚至對天子還有一絲期望。”

“於是,這一考,就考到了舊歷二十九年。”

“第四次考試失利。”

“少年也已年歲日長。”

“舊歷三十年,貢士病逝,帶著怨恨與不甘離開了這片人間。”

中年書生說到這裏,眼角似乎滲出淚水。

“他臨死前對少年說,讓他一定要考,繼續考,少年不解,問這個世道如此混亂,為何還要去考試做官,貢士卻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道,天子暴斃於今日。”

“貢士死了,同一日,天子去世。”

中年書生說出這些話來,半老漢子摸了摸下巴的胡須,而白衣女子挑了挑眉毛。

白衣僧人道:“世之業火,恐怖如斯。”

白衣少女看向僧人:“世間業火,你說貢士能詛咒一位天子?”

白衣僧人:“天子當死,命數如此,凡人帝王,得業火最多,既世道昏暗,則他命格有光,如今光芒大熄,暴斃便是常理之中。”

“一根稻草能斬山海,山海坍塌,臨界之時,稻草飛舞而至,山海便崩。”

白衣僧人說的很直白,中年書生笑了笑:“少年以為這是巧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大師所說,但是貢士死了,天子也死了,於是朝中亂了一陣。”

“天子死,沒有留下遺囑,自然就有很多人開始亂,但這些和白沙鎮無關。”

“三年無號,之後,國亂定……”

士兵開口:“當今天子,是原天子第二子繼位,廢太子,殺五弟,改號稱元,是為天宏元年。”

他看向書生:“所以少年在天子死前,放棄了自己的理想,他已經知道,世事之艱,之黑,之惡,不是凡人所能扭轉的。”

中年書生笑了笑:“是啊,但後來,青年想到新的天子繼位,不應該沉淪,而是應該撿起來,繼續去考。”

“而且前朝余孽都已經被肅清,據說那少女也被誅連,而左相曾經幹過的事情,也都浮出水面,一一遭到清算,他自然被誅了九族。”

士兵忽然嘿了一聲,極其大。

半老漢子也笑起來:“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

白衣僧人則是念了一句佛經。

中年書生繼續說著:

“科舉,那是一種執念吧,貢士自己不能向天下人說,他本是那一年的狀元,但他可以教導出一個新的狀元,他可以向天下人展示他的知識……”

“少年也是這麽想的,他想要讓父親的榮光被天下人都看到,他想要讓父親被永遠傳頌……在青史中留下濃重一筆,隨後再灑然而去。”

“這不是很好麽?”

中年書生說到這裏,便有些慘然。

“但我終究無法繼承父親的遺志,而這世道每時每刻也都在變化,每一年我都從未曾考中過,從天宏元年開始……至今第十次名落孫山。”

半老漢子道:“是朝堂上還有那幫子余孽在?”

中年書生搖了搖頭:“是我自己難成大器,因為失敗的太多,連心氣都已經被磨滅,人啊,失敗的越多,就是越怕,越怕,越難以成功。”

“我現在只是為了完成父親的執念而活著……僅僅是這樣罷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忽然笑起來:“我三年之後還會來考試的,正如船家所言,我會考到我死去為止,這是一種理想。”

半老漢子嘿嘿的笑:“理想啊,對啊,這才是正道啊。”

“陌上紅塵,日月無根。”

他看向其他人,緩緩道:“我也有一個故事,大家想要聽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