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2/5頁)

陳忠陽關切地說:“那也要小心發炎。”

陳忠陽請秘書小嶽找了工地衛生員來,要衛生員想法處理一下。

衛生員也沒法將曹同清身上的破棉毛衫和模糊的血肉分開,後來,只好用剪刀剪去了破棉毛衫,隔著曹同清肩上的殘布,給傷口上了藥。

曹同清挺不好意思的,說:“大家還不都這樣﹖我們村不少人腳都凍腫了,腳上的鞋襪都脫不下來了。還有的人已累倒在工地上了。這都沒啥,就是夥食問題大些,面全吃完了,盡是米,鍋大,飯燒不透,老夾生,大家意見比較大。送來的菜也全吃完了,這幾天天天吃過去扔掉的白菜幫子。”

陳忠陽一愣,問:“哦,有這種事﹖你們的縣委書記劉金萍在不在工地上﹖”

曹同清說:“大概在前面十二裏鋪吧﹖聽說中午十二裏鋪河道塌方,她從我們這兒路過了一下,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陳忠陽又問:“這裏的夥食情況她知道不知道﹖”

曹同清說:“劉書記知道的,還說了,縣裏要想辦法解決。”

陳忠陽想了一下,對秘書小嶽說:“我們走,馬上到十二裏鋪去,看看這位劉書記今晚上吃什麽!”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對曹同清和身邊的民工說:“今晚,同志們再艱苦一下,明天中午我陳忠陽保證你們吃上粉絲燒肉,吃不上,你們把我扔到菜鍋裏煮了吃!”

再上車,陳忠陽沒笑臉了,一路上大罵劉金萍,嚇得小嶽一句話也不敢說。

吉普車沿大漠河北去,路過一個小村落時,陳忠陽無意中聞到了一陣陣肉香味。留心一找,肉香味竟是從一個寫著“泉旺鄉水利工程現場領導小組”白灰大字的院落飄出的。

陳忠陽要司機在院落門口停車。

車還沒停穩,陳忠陽便從車裏跳了下來,循著香味,沖進院子。

朝北一間小房子裏,幾個鄉村幹部模樣的人正在喝酒,兩張拼在一起的辦公桌上擺著三個大瓷盆,一個盆裏裝著熱氣直冒的紅燒豬肉,一個盆裏裝的是只整雞,還有一盆是鹽水花生米。

陳忠陽把門推開,馬上問:“這裏誰負責?”

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認出了陳忠陽,忙站了起來招呼說:“陳書記,天這麽冷,您和我們一起喝點吧?”

陳忠陽不理,又問:“你叫什麽名字?是什麽職務?下泉旺工地歸不歸你管?”

中年人忙說:“我叫於大敬,是泉旺鄉分管農業水利的副鄉長,下泉旺工地自然歸我管,是不是下泉旺工地出啥事了?”

陳忠陽抓過桌上的酒瓶,在桌上用力頓著,罵道:“出啥事了?你們還有臉問我?民工們在工地上出著牛馬力,天天吃白菜幫子、夾生飯,你們倒是有肉有雞,還有酒,這他媽的是怎麽回事呀?!啊?你們吃的是不是民工的肉,喝的是不是民工的血?!我問你們!”

實在是怒不可遏,陳忠陽把酒瓶往桌上猛一砸,酒瓶碎了,瓶中的酒和碎玻璃四處迸飛,連陳忠陽自己身上都濺濕了一片。

陳忠陽仍不解氣,隨手又把桌子掀了:“我讓你們吃!讓你們喝!”

掀完桌子,陳忠陽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說了一句:“你們今天參加喝酒的人,明天全給我到大漠縣委找劉金萍報到,聽候縣委處理!”

說這話時,陳忠陽再也想不到,自己一氣之下的狂怒,竟惹下了大禍,酒瓶破碎飛起的碎玻璃紮傷了於大敬的眼睛。當時,陳忠陽確實沒發現於大敬的左眼角在流血。

秘書小嶽發現了,卻一直沒敢說。

在十二裏鋪見到大漠縣委書記劉金萍,天已黑透了,劉金萍正和縣工程指揮部的幾個同志圍著一堆木炭盆在烤火、吃飯,邊吃邊說著工程進度什麽的。陳忠陽注意到,劉金萍一身都是黑泥,腰以上的部位全濕透了,大黑碗裏裝的同樣是夾生米飯和一塊鹹蘿蔔頭,氣才多少消了些。

然而,陳忠陽還是黑著臉對劉金萍說:“這樣不行,我的劉大書記!你難得在工地上吃頓飯,而民工頓頓要在工地上吃,老是白菜幫子、鹹蘿蔔頭就行了嗎?你不要指望我會表揚你廉政!”

劉金萍用筷子輕輕敲著碗,苦著臉說:“陳書記,你真錯怪我了,你以為我想表演廉政?我們不是沒辦法嘛?縣裏太窮,工程幹到現在,已是後期了,我們能拿出來的補助款已全拿出來了。這幾天黃縣長正在組織縣委、縣政府機關的幹部為工地獻愛心,可能能籌到點錢應應急吧。”

陳忠陽提醒說:“你不要官僚,鄉鎮一級幹部要好好抓一抓,工地上這麽難,泉旺鄉有個副鄉長還帶著一幫人喝酒吃肉。平時倒罷了,這種時候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建議你查一下,看看他們的酒肉都是從哪弄來的?如果是克扣民工補助款,就把他們堅決撤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