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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金萍說:“我明天親自去查。”

最後,陳忠陽才嘆著氣說:“出這麽大的力,就是再窮的縣,再窮的人也有權利吃得好一點!這樣吧,我先撥30萬給你們,你們派人連夜去拿,一定要保證明天中午讓大漠25萬民工吃上一頓粉絲燒肉!一定要保證!”

劉金萍聲音哽咽地說:“陳書記,我,我代表大漠25萬民工謝謝您!”

陳忠陽手一擺:“謝我幹什麽?要謝謝我們的民工!我們平川的每一個黨政幹部都要謝謝他們!沒有他們這187萬好弟兄在300公裏戰線上掙紮拼命,我們南水北調的宏偉藍圖就會變成歷史的笑柄!”

說罷,陳忠陽把手一伸:“給我來碗飯,我和小嶽今天也在這兒吃了。”

縣委女秘書小趙,給陳忠陽和小嶽各盛一碗夾生飯,又從屋角的一個大缸裏摸出幾個在鹽水裏泡了沒多久的小蘿蔔,遞給了陳忠陽和小嶽。

正吃飯,有人來報告,說是上遊的淤泥又下來了。

劉金萍一怔,和陳忠陽打了聲招呼,放下碗,起身就走。

小趙站起來喊:“劉書記,你可別再下水了。”

劉金萍沒理,風風火火出了門。

小趙忙對陳忠陽說:“陳書記,你是總指揮,你就勸勸我們劉書記吧,她是女人,今天不方便,老在冷水裏泡著不行呀!”

陳忠陽馬上明白了小趙的意思,起身追到門口,想喊劉金萍回來,可劉金萍已在夜色下急匆匆走得很遠了,便沒喊出聲。

望著在月光下人頭湧動的河灘,陳忠陽很動情地訥訥著對小趙說:“你們劉書記不僅僅是個普通的女人,她……她還是經濟欠發達的大漠縣的縣委書記呀。”

泉山縣委副書記祁本生後來一直認為,在90年代那個歷史性的冬天,當他帶領著泉山縣32個鄉鎮24萬民工奔赴大漠河畔的時候,才算真正懂得了什麽叫“波瀾壯闊”,什麽叫“人民戰爭”。那種大江東去,氣勢磅礴的情景,給祁本生留下了永難忘卻的記憶,讓祁本生驟然間發現了人民群體力量的偉大和領導者個體生命的渺小。望著面前鋪天蓋地的人群,祁本生當時就想,這些湧動著的黑脊梁,就是一片堅實的大地,正是這片大地支撐著平川充滿希望的未來和我們共和國一個個朝暾初露的嶄新黎明。

滾滾人流、車流喧囂著,呼嘯著,潮水般地從四面八方湧向平川市水利工程總指揮部指定的各包幹施工地段。蜂擁在泉山境內大路、小路和田埂上的不僅有泉山本縣的24萬民工隊伍,還有周圍三縣大約40萬過境隊伍。祁本生的工程指揮車從縣城泉山鎮一出發,就被漫卷在路面的人流吞沒了。一路上,彩旗招展,人歡馬叫,真像當年的大決戰。祁本生還注意到,沿途有翻倒在地的汽車,有斷了軸的馬車,有拋了錨的手扶拖拉機。這些運輸工具只要出了問題,立即就被掀到路下的河溝裏,以免阻礙車流和人流的前進。七曲十二灣的大漠河從此失去了平靜,平川地區水利史上最具革命性意義的一頁,也由此揭開了。

當時,站在插著指揮旗的軍用敞逢吉普車上,感受著這火熱的氣息,祁本生詩興大發,即興作了一首詩:

平地驚雷戰漠河,千軍萬馬鐵流過。

不信東風喚不回,南水北流蕩清波。

當年周集小試刀,今朝決戰更壯闊。

暮年雪鬢問孫兒:歷史一頁誰制作?

就這樣,祁本生以縣水利工程指揮的名義,帶著24萬泉山子弟,走上了包幹的47公裏工地。從走上工地的第一天開始,祁本生就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知道,大漠河工地不是當年周集鄉的小水庫,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更何況自己在整個平川地區是年歲最小的縣委副書記,在300公裏工地上,又是年歲最小的縣級工程指揮,很可能會讓許多老水利瞧不起。

果然,第一次在市水利工程總指揮部開碰頭會時,陳忠陽就當著一屋子人面,黑著臉,點名道姓問祁本生:“小祁書記,你們泉山的老水利錢麻子咋不來?”

祁本生訥訥地說:“我們錢縣長都57了,哪還能上河工呀。”

陳忠陽說:“我都59了,不還在上河工嗎?你帶個話給錢麻子,就說我陳忠陽說的,讓他到工地上來,事情可以不幹,就做你們泉山的顧問。”

這明顯是對祁本生信不過,可祁本生不氣,點點頭答應了陳忠陽。

倒是副市長兼工程總指揮白玉龍替祁本生說了幾句話。

白玉龍笑眯眯地對陳忠陽說:“陳書記,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小祁書記,人家在周集當鄉黨委書記時就搞過一個小水庫,搞得還挺好呢!”

陳忠陽揮揮手說:“這事我知道。不過,那種小打小鬧和咱今天這種大決戰不是一回事!我看叫錢麻子來替這年輕人顧問一下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