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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道清不動聲色地道:“於鄉長,就請你把整個過程盡可能詳細地和我說說,不要誇大,也不要縮小,一定要實事實是。”

於大敬又怯了,看看王平,又看看肖道清,竟擺起了手:“算了,算了吧,陳書記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他發火也是因著咱有錯。”

王平急了:“哎呀,老於頭,我路上不就和你說了麽?肖書記不是吳書記,更不是陳書記,他是咱大漠幹部的靠山,你不和肖書記說,還能去和誰說?!”

肖道清正色道:“老王,不要說什麽靠山不靠山的,我們平川市委不是梁山忠義堂!於鄉長是不是大漠幹部我不管,作為一個到目前為止還在分管紀檢和政法的市委副書記,我就知道按黨紀國法辦事!於鄉長,你說,不要怕,平川不是哪個人的天下,是共產黨的天下,誰也不能一手遮天的!”

於大敬反倒更怕了:“陳忠陽也、也是市委副書記呢,您肖書記能處理他?”

肖道清義正詞嚴地說:“陳忠陽是市委副書記又怎麽了?美國的巴頓還是四星上將呢,只因為打了一個士兵的耳光,就毀了自己的前程。資本主義國家都能做到的事,我們改革開放的社會主義國家做不到麽?對這種無法無天的事,誰敢遮著、護著,誰就將和無法無天者一齊完蛋!我肖道清以人格向你保證,不以黨紀國法處理好這件事,就回家去抱孩子!”

於大敬大為感動,“撲通”一聲在肖道清面前跪下了,抹著鼻涕含著淚說:“肖書記,您真是活脫脫一個包青天呀!為我這個小小的副鄉長,您啥都不顧忌,那我還有啥可顧忌的呢?!我都和您說了吧:這事,前幾天縣委書記劉金萍知道了,她和我說,陳書記不是故意的,咱自己又有錯,就兩拉倒吧。還說,算我個工傷,醫藥費全報銷,再按規定給補貼。還等我回話呢。”

兩相比較,第二種結局顯然不如第一種結局來得幹脆徹底。

他的第一選擇應該是第一種結局,而把第二種結局作為候選方案。

———那麽,就去激怒這頭老獅子吧,讓他發出吼叫,讓他去為權力的尊嚴拼命,讓他把自己的001號專車換成坦克吧!這回被履帶碾碎的將是老人手中的權杖。

為了這個目的,肖道清於當天夜裏零時四十五分,將電話打到了大漠縣委書記劉金萍家裏,對這個昔日的女同學兼盟友,今日吳氏老人陣營裏最得寵的女將說,陳忠陽的法西斯作風是黨的紀律和國家的法律都不能容忍的,請劉金萍務必要和陳忠陽劃清界限,不要做陳忠陽的政治殉葬品。還說,他肖道清要在自己分管的紀檢工作移交之前,排除一切幹擾和阻力,將此案一管到底,直至親赴北京,向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報告。

劉金萍震驚之余,連聲責問肖道清:“肖書記,為這麽一樁純屬意外的小事要大做文章,你到底想幹什麽?你還是不是平川市委負責人之一?你這麽幹是不是想把我們平川轟轟烈烈的事業毀掉?吳書記和一班常委們會怎麽想?你是不是在自絕於平川?!”

肖道清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硬口氣和氣魄說:“劉金萍同志,你錯了。我就算自絕於平川,自絕於你們這幫吳明雄的跟屁蟲,也不能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不要以為我肖道清軟弱可欺。當需要為黨、為人民的利益而戰鬥的時候,我是會挺身而出的。”

劉金萍憤怒了:“為黨和人民利益戰鬥的不是你,而是吳明雄,是陳忠陽,是束華如,是曹務平,是市委班子裏除你之外的每一個同志!過去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怕負責任,不做事,現在才發現,你還會躲在暗處對著自己同志的後背開火。請問,你這樣對待陳忠陽書記公道嗎?300公裏大漠河,哪裏沒有他的身影?哪裏沒有他的足跡?你去問問187萬民工,他們的總指揮究竟是不是法西斯?我相信,平川市委和吳明雄書記決不會容忍你的瘋狂和歇斯底裏!否則,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公道和正義可言了!”

說畢,劉金萍掛上了電話。

這真讓肖道清高興,試探的結果證明,吳明雄決不會讓陳忠陽下台。劉金萍尚且如此激動,吳明雄必將更加激動,第一種結局產生的可能性增大了。

“激怒你的政治對手,誘使他在沖動中犯錯誤,這是權力學的原理之一。”———肖道清在當天的日記中最後寫道。

和老省長通話時,吳明雄在心裏不斷地告誡自己,老省長是好意,你千萬不要發火,千萬不要生氣,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對著話筒吼了起來:“要下台,我吳明雄和陳忠陽一起下台!既然幹的不如看的,拼命的不如評論的,那麽,我們都下去做觀眾,做評論員,請人家來幹好了!老省長,您別怪我發牢騷,我真受夠了!我看有的人就是別有用心,當面是人,背後是鬼,正事不幹,邪火還不小!這回如果讓他得逞,讓平川的幹部群眾看到,賣命幹事的人沒有好下場,我這個市委書記還能再幹下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