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第3/8頁)

老省長對100萬貧困人口的脫貧問題最為關心,便問:“對解決脫貧致富,你們有沒有具體措施﹖說出來聽聽嘍。”

吳明雄說:“措施很多,比如貧富掛鉤,幹部下派,智力扶貧,等等。這只是形式。更重要的,也是我們市委特別強調的,就是要因地制宜,真抓實幹。我在前些時候召開的全市農村工作會議上說過,大家回去後,要調查,要研究,要發動,看看你們那裏致富的路子在哪裏﹖客觀條件少強調。合田資源少,只出山芋幹,可合田的山芋幹就開發得很好,就帶著一鄉人致了富。你那裏怎麽搞呢﹖會養豬養羊的就去養豬養羊;會搞運輸的就去搞運輸;會經商的就去經商;會什麽就去幹什麽。你真是什麽都不會,弄一窩雞養養總會吧﹖雞下了蛋,賣出的不也是錢麽﹖我還說了,從現在開始,我不光看你的產值,還要看你老百姓的純收入,看你那地方老百姓的私人存款數字,看你老百姓的房子裏裝了什麽,飯碗裏裝了什麽。這樣一來,你就騙不了我了。”

老省長擊掌叫道:“好,因地制宜,實事求是,你這同志不官僚。”

就這麽一路談著工作,半小時後,車子馳到了大漠河邊,停在一座長約300米的大橋上。老省長和一幫老同志下了車,信步在大橋的人行道上走著,看著,興致更高。

老省長帶著感嘆對陳啟明說:“戰爭年代結束後,再也沒有哪件事能像千軍萬馬幹水利一樣讓我激動嘍?”

陳啟明說:“所以,我們才說您老爺子天生就是奔波忙碌的命麽?”

指著寬闊的河面,老省長又帶著深情的回憶,對吳明雄說:“很有氣派嘍,比我當年幹的好嘍。當年,我也想過,不能搞小水溝,要搞大水利,可客觀條件不允許嘍。蘇聯有個水利專家叫馬林科夫,名字很好記,和當時蘇聯部長會議主席馬林科夫同名,我喊他馬林同志。他就說過嘛,你們中國的農民同志搞不了現代大水利,你們中國現在的財力也搞不起現代大水利。我聽到這話很不高興嘍,和馬林同志吵了一架。”

“不過,說心裏話,當時,我這個水利總指揮也沒有意識到這條灌溉總渠會那麽快就不適應。”

吳明雄說:“這也有個原因,從氣象資料看,從60年代中期開始,平川地區的旱情就逐年加重,降雨量一年比一年少,同時,整個70年代搞‘文革’,水利失修嚴重,才使水的矛盾日益尖銳起來。”

老省長凝視著被夕陽映紅的水面,仍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馬林科夫說到底還是個好同志呀,雖說有一些大國沙文主義表現,可對中國人民的建設事業還是出了大力的,給我們提供了在當時來說很先進的工藝技術,還幫我們設計了第一座大型節制閘。這個同志沒有架子,經常和我們的民工滾在一起,他那好看的大胡子上總是沾著泥巴。如果他還活著,今年也該有70多歲嘍。”

吳明雄說:“老省長,您要能和這位馬林同志聯系上,我們可以請他再到大漠河上看看嘛。”

老省長搖搖頭說:“馬林同志是俄羅斯人,當時他的家卻在格魯吉亞,現在格魯吉亞已經獨立了,誰知道他還在不在那裏呢?”他嘆了口氣,又說:“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那些幫助過我們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啊!”

嗣後,老省長再沒能從人生的漫長回憶中走出來。

晚上吃飯時,老省長和一幫老同志當著吳明雄的面,孩子似地鬧了起來。

老省長稱鄒子雲是熱血青年,還問陳啟明:“陳政委,你還記得麽?1941年你把這小夥子從合田帶到我面前時是咋說的?你說,這小夥子是熱血沸騰的青年,從省城敵占區跑來,一路上還刷標語。可我見面一看,沒有沸騰的樣子嘛!”

陳啟明說:“沸騰了,我證明。當時,我想留他在我們團當《戰鬥報》主編,他不幹,非要見你這個司令員,要去下連隊。”

鄒子雲說:“什麽主編嘛,裏外就我一人,連油印機都沒有。後來才知道,陳政委是讓我出墻報。也幸虧我及早投奔了咱司令員,才從班長幹起,幹出個英雄營來。”

老省長臉一沉說:“別吹你那英雄營嘍,你就沒想起1945年三打漠河縣城那次,你那慘樣,打掉老子100多號好弟兄,老東關門外四處橫屍,血汙遍地,你硬是沒給老子攻進城去嘛!當時你要在面前,我可要沸騰了,非給你一槍不可嘍。”

鄒子雲叫了起來:“這幾十年過去了,你司令員還把這筆賬記在我頭上呀?當時的問題出在陳政委的三營嘛!我們打響了,他們那邊沒同時打響,到了我大吃苦頭時,他倒先進城了。我這冤枉真是永遠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