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清早,朱懷鏡還沒出家門,陳清業打電話來:“朱書記嗎?幾天沒來看你了。你忙嗎?”朱懷鏡說:“哦,小陳。你怎麽樣?”陳清業說:“沒事。”朱懷鏡說:“有空來玩吧。再見。”朱懷鏡明白,陳清業出來了,看來市紀委的人沒弄到什麽情況。剛進辦公室,劉浩也來了電話。劉浩也沒什麽事,只是問候了幾句。陳清業和劉浩都很老練,知道很多事電話裏是不方便說的。這是陸天一來梅次的第五天。

又過了一天,陸天一突然打電話,想約見朱懷鏡。朱懷鏡去了陸天一下榻的房間。兩人握手拍肩,歡然而笑。朱懷鏡哈哈大笑:“天一同志,你可是盯上我了哦!”

陸天一笑笑,嘆道:“我是奉命行事啊!舉報信言之鑿鑿,說陳清業是你的內弟,他在梅次包攬所有裝修工程,都是你打招呼包下的。正好你愛人也姓陳,又都是烏縣人。懷鏡,我是個直人,說實話,人家說陳清業是你內弟,我還真相信,但不相信你會因為這層關系就怎麽樣。唉,有些人就喜歡穿鑿附會,捕風捉影。”

朱懷鏡笑道:“我聽說,你陸天一是陸定一的親弟弟,說你能當上大官,都是搭幫了陸定一這層關系。你說是嗎?我姓朱,就肯定是朱德同志的什麽人了。荒唐不荒唐?”

陸天一苦笑道:“我算是了解你的,當然不會先入為主。把事情弄清楚了,比含糊著,讓人們去議論,要好些啊。陳清業和劉浩都是很不錯的年輕人,能幹,夠朋友。懷鏡,你交了兩位好朋友啊!”

這話分明有弦外之音,好像是說之所以沒有查出什麽問題,就是兩位年輕人只字不說。朱懷鏡巧妙答道:“做朋友嘛,還是古訓講得好,君子之交淡如水。如今世風,真能做到淡如水,難啊!可我同陳清業、劉浩兩位年輕人交朋友,做到了。天一同志,再住幾天?”

朱懷鏡這話聽上去,像是客氣話,又像是挖苦。陸天一只裝作沒事一樣,笑道:“不行啊,得馬上趕回去。事多啊!”

朱懷鏡說:“又不是所有案子都非得下來調查,更不是所有案子都要你親自帶隊。天一同志,我說你呀,長期以來忙慣了,閑不住啊!”

這些話,陸天一聽著,更不自在了。分明是說他專門盯著朱懷鏡。就連說他忙慣了,閑不住,聽上去像是關心老同事,其實也是說他如今本應閑著了,是碗涼菜,卻總閑不住,無事找事。陸天一心中不快,卻也只好硬著頭皮聽著。

朱懷鏡卻是談笑風生,硬要陪陸天一吃頓飯。席間,朱懷鏡說:“天一同志,我是戒了酒的你知道。今天為了陪你,我就破戒了。”其實,服務員斟酒時弄了手腳,朱懷鏡仍是滴酒未沾,喝的盡是礦泉水。陸天一被灌得爛醉如泥,滿嘴胡話,盡罵繆明的娘。朱懷鏡只當沒聽見,望著陸天一的手下,說:“好好,你們陸書記今天很盡興,很高興。痛快痛快。你們扶他先回去休息吧。”陸天一的部下們分明看出個中究竟,不好意思,只裝糊塗。

送走陸天一,朱懷鏡回家對香妹說:“你看,分明是有人要弄我了。說陳清業是你弟弟,說他在梅次所有工程都是我打招呼包下的,說我從中撈了不少好處。你看,他們又落空了吧?陸天一帶人住在梅園,神秘兮兮地弄了個把星期哩。你就別跟著起哄了。”

香妹左右琢磨,似乎也是這麽回事;再說她見男人也有些焦頭爛額的樣子,天大的事也不應在這個時候給他添壓力。於是盡管仍是疑慮重重,也只好忍氣吞聲,不再同他吵了。

正是這個晚上,李老部長突然打電話來,說:“懷鏡,聽說你那裏最近情況很復雜?”

朱懷鏡聽著覺得奇怪。李老部長從來沒有親自給他打過電話,都是他往北京打電話。他猜想中間必有什麽名堂,卻不便在電話裏解釋什麽,只裝作糊塗,道:“是啊,很多問題都碰到一起來了。感謝李老關心。我準備最近來北京一趟,專門向您老匯報。”

李老也就不好明說什麽,兩人只是含糊幾句,就掛了電話。朱懷鏡回頭細想,覺得是該專門去北京走走。他想將棗林村陳家宗祠那塊石雕送給李老,就打了尹正東電話:“正東,同你說個事。北京有位領導,很喜歡收藏。他聽說了棗林村陳家祠堂那塊石雕,非常高興。我請你幫個忙,同村裏聯系一下,把它買下來。”

尹正東忙說:“這個好說,我明天一早就去趟棗林村。”

朱懷鏡說:“談個價,不能白要。拆的時候注意保護,千萬別碰壞了。”

“我會親自督陣。”

“還要請你同我一道去趟北京。”

尹正東聽了幾乎興奮起來,說:“行行行行。什麽時候走?我想快的話,明天把石雕談好,拆下來,後天就可以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