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方小丫今晚上台演出

湖東縣在京人士新春聯誼會的籌備工作基本完成了。這方面工作主要是由冷振武負責,胡憶協助。在京人士的名單早就擬好了,每年沒有太大的變化。要說有變的,就是其中一些人的職務發生了變化,一些人的生意發生了轉折,當然,也有另外的可能,有個別人去年還在聯誼會上高歌一曲,今年卻已經命赴黃泉。今年,湖東在京人士除了兩位老同志去世外,還有一位某部的副局長,因為受賄被“雙規”了。這個人很活躍,唐天明初到北京時,他還是個副處,一兩年後就到了正處,前年剛剛升任副局長。剛一年多,出事了。據內部消息,受賄的額度相當的大,總計有1000多萬。本來,當時這個副局長被抓時,唐天明還有點擔心,因為湖東通過駐京辦也送過這老鄉不少,總數大概也有十幾二十萬了。好就好在送的都是零散的,逢年過節,禮節性的居多。這快10個月了,也沒人找來。大概是那十幾二十萬太拿不上台面,就“忽略”了。

唐天明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想著馬上就要舉行的聯誼會,想著這些人,這些事,感到時光太快了。恍惚又是一年。除了人老了一歲,其他的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也是啊!相對於不息的時間和遼闊的空間,人不過是一粒微塵罷了!去年,這微塵在大千世界裏飛舞,也許今年,或者明年,這微塵便永遠消逝於寂靜的虛空了。

骨子裏,唐天明是個悲觀的人。當然,他悲觀而不絕望。悲觀,是對人生的一種態度;絕望,是對人生的一種處理。前者是思想,而後者,更有可能化為行動。他悲觀,因此能稍稍看透些這紛紜的塵世;而對這人事的參與,他則是積極的。胡憶就說,唐主任一直是個工作起來不知疲倦的人。這樣的幹部,怎麽只有到了駐京辦,才能迸發出光輝呢?

時間已經是上午9點。

冷振武邊吃著包子邊走進來,問:“老唐,京匯那事,我們是不是得再催催?”

“不必了。”唐天明點著煙,望著冷振武。這人身材高大,長得一副北方人的模樣。而事實上,他比唐天明更南方。他是廣東人,典型的南蠻子。來駐京辦之前,冷振武是縣水利局的一個股長,副主任科員。當初是李哲成縣長推薦了他,唐天明之所以要了,更多是因為他的哥哥在總政,是個副師級參謀,和唐天明關系不錯。這人身材高,卻心眼不大,做事總是有些遮掩,用胡憶的話說就是:總像個小女人繡花一樣,藏著掖著。這一點,很讓唐天明不痛快,他也批評過幾次,可是基本無效果。後來也就懶得再批評了。響鼓不用重錘。這次回湖東,唐天明給宗仁書記建議設立流動黨員工作站,如果真設立了,讓冷振武去當主站長,也解決個級別。想來,冷振武應該是願意的。

冷振武吃完包子,從桌上抽了張紙,擦著手。唐天明說:“振武啊,上次我回湖東,向縣委建議設立流動黨員工作站,你有什麽想法啊?”

“流動黨員工作站?”冷振武從包裏掏出煙,遞了支給唐天明,自己也點了一支,說:“難怪前兩天,家裏有人打電話給我說到這事。原來是老唐你建議的,好啊!我覺得很好。”

唐天明對於冷振武接到別人電話,一點也不吃驚。雖然駐京辦遠在北京,但與湖東之間的信息,有時甚至快過湖東當地。縣裏一有人事變動,最先得到消息的,往往是駐京辦。縣裏一些幹部的軼聞趣事,最先知道的,也差不多都是駐京辦。只要你手機開著,就有人發來信息,而且都是領導幹部,都是主要部門的頭頭腦腦,或者是要害部門的關鍵人員。同樣,駐京辦在京的一舉一動,就是駐京辦人員不匯報,縣裏也會在第一時間得到準確的消息。比如唐天明同某某某在一塊聚餐了,喝了人頭馬。酒席未散,可能就有領導打電話來,笑著問人頭馬的味道不錯吧,比法國小姐的味道怎樣?有時,唐天明也尷尬,也納悶。可是,他不能打聽,也不能亂問,次數多了,就習慣了。最可笑的是,有一次唐天明正在某發廊理發,竟然接到某副縣長的短信,說看見你唐主任了,正在接受理發小姐的服務呢。這信息真的把他嚇了一跳,趕緊朝窗外望,他以為那副縣長就在附近。結果什麽熟人也沒有,副縣長仿佛有千裏眼,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北京。從那以後,唐天明每走在北京的大街上,都覺得背後有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自己。久而久之,習慣了。習慣了,也就淡然了。

“我想,要是縣裏同意了我的建議,你就來當這個工作站的站長。”

“這……工作站與駐京辦是一個機構兩塊牌子,還是……”

“分開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