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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專伸手打開書櫥,準備拿書。門開了,王伊達道:“讓呂校長等了。”

“沒有,沒有!我正……”呂專回過身,關上門。王伊達說:“坐,坐啊!有茶吧?今天的課講得很好,我都記了十幾頁筆記呢。”

“講得不好,湊合吧。王書記有事?”呂專問。他精瘦的身子,一坐到沙發裏,就顯得更小了。

“是這樣,兩件事。一呢,你知道,全市的學教活動正在開展。可是,我總感到有點亂,沒有具體的抓手,尤其是學習這一塊。這樣吧,你們黨校組織教員編個小冊子,不要太多,言簡意賅就行!”王伊達把“賅”念成了“害”。

“這個……行!不過……”

“經費是吧?財政解決。不過時間上要快,一周行吧?”

“有點緊,不過可以!”

王伊達似乎很高興,攥著手,端起茶杯,從桌子後面踱出來,走到沙發前,坐下來,面對著呂專,放低了聲音:“呂教授提副校長是……”

“啊,有六年了。”

“也不短了嘛!”王伊達用手點點茶幾,道:“對黨校的班子,呂校長可有什麽想法啊?上次和宏生同志一道過去,時間緊,也沒來得及認真傾聽。”

呂專聳了聳身子,沙發柔軟,人似乎陷了進去。他努力地把身子往出擡,嘴上道:“對於班子,我的想法上次都說了,關鍵是辦學方向。黨校最重要的就是拓展視野,探索創新。”

“這個想法我支持!”王伊達站起來,又回到桌子後面的椅子上,“呂校長哪,宏生同志對黨校的班子高度重視啊!我當然更是。堅持從黨校內部提拔合適人選,這一直是我的觀點,到現在也沒改變嘛!可是……”

呂專望著王伊達,只聽到:“可是,黨校內部現在也是很成問題啊!”

“很成問題?”呂專問。

“是啊,很成問題。有些同志總喜歡搞些名堂。黨校現在的局面,應該說來之不易。搞名堂能搞出什麽呢?搞到最後,只能是斷送這大好的局面哪!”王伊達嘆了口氣,“呂校長哪,我是黨校的第一校長,總是想……這個你能理解吧?有些事,可能還得請呂校長在背後做做工作。”

“我能做什麽工作?”呂專一下子明白了,梗著脖子。王伊達擺了擺手:“你是黨校的副校長,也是最有影響的教授,你的思想,能影響人哪!哈哈!最近,省委組織部將正式到黨校搞考察,還希望呂校長……”

“這個請放心。”

“那就好!就好!”王伊達說著,站起來,從書櫥裏拿出《中國經濟年鑒》,厚厚的五大本,遞給呂專,“這個,我留著用得也少。你拿回去吧!也算是物以致用。”

呂專用手接了,卻道:“這……這不好吧?不過,既然王書記……那就……”讀書人就是這毛病,見了好書,總是抑制不住。

“還有……”王伊達從桌子底下,摸索了一陣,拿出個裝著東西的方便袋,放到桌子上,“這個,也拿著。我用不著。”

呂專一看外形,就知道裏面是煙。王伊達不抽煙,誰還會傻瓜樣的送煙呢?那麽這煙?呂專說:“這個我不需要,王書記留著吧。書,我收了。”

王伊達笑道:“我又不是向你行賄,怕什麽?拿著吧。”又拿起方便袋,塞到呂專手裏,同時向外面喊了聲:“小齊,進來!”

小齊秘書進來後,王伊達說:“讓我的車子送一下呂校長。”

呂專也不好再說什麽,就拿著書和煙,跟著小齊出來。一直到黨校,呂專都在想著一個問題:王伊達為什麽要找他?而且,這舉動和說話,與平時都是根本不一樣,甚至與一個市委副書記的身份也不太符合。呂專是做學問的,做學問最大的特點就是多問幾個為什麽?那麽,這是為什麽呢?

黨校的班子,因為馬國志的到齡,一下子從本來的平靜變得微妙。王伊達副書記給黨校常務的提拔,已經定了一個調子。這個調子,有利也有弊。利在將來主持黨校工作的常務副校長,將會是一個從黨校本身提拔起來的、懂業務的領導。既熟悉黨校的過往,又明確黨校的性質,這對黨校將來的發展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弊端也顯而易見。因為要從黨校內部產生,勢必會引起利益上的追逐。現在,黨校有三個副校長,按理應該是丁安邦來出任常務。可是,這裏面情況也很復雜,一是組織上到底如何傾向?二是其他人是否放棄?不傾向,不放棄,就意味著爭鬥。人事上的爭鬥,是官場最大的爭鬥。雖然看不見刀光劍影,但殺機重重;雖然看不到血流成河,但一樣悲壯慘烈。呂專自己,從內心裏是對這沒有什麽奢望的。但是,人不是只為自己活著,也不可能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人,很多時候,是被外界影響了的。很多的決定,很多的想法,都是外力幹預的結果。黨校內部就有不少的教授,勸呂專來競爭這個常務,說這是為黨校長遠大計考慮。甚至連周天浩也私下裏贊成。妻子黃小雅更是不斷地吹枕頭風,說這不僅僅是職級的問題,而是能力與才能的體現問題,是對黨校和家庭負責任的問題。呂專為此也頭疼。但無論怎樣,他都給自己定了個最後的原則:不刻意爭取,不送,不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