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羞顏未嘗開(十三)(第2/3頁)

薛紈微笑道:“事情緣由,不過是我和檀家的小郎君有些舊隙……令郎倒是品性純良。”

王孚不肯接他的話,只是幹巴巴一笑,罵自己兒子蠢貨。再一想,王玄鶴比檀道一還大,跟薛紈年紀相仿,論精明堅韌處,連人一根手指也比不上,簡直是無可救藥!他暗自嘆氣,扶了薛紈一把,“我送你出去。”

薛紈堅辭,找回自己的劍,撐著一口氣回到太子府。等閉上房門,長劍“哐啷”一聲砸在地上,他頹然倒地。

抓捕薛紈一事折戟沉沙,王玄鶴十分沮喪,拉著檀道一在秦淮河上畫舫裏盤桓了半宿,天蒙蒙亮,二人分道揚鑣,檀道一跳墻回府,正在脫靴,聽僮奴在外頭說:“主人請郎君去說話。”

檀道一只好裝作剛剛起身的樣子,穿上靴子,來到檀濟這裏。

走到門外,又聽見阿那瑰的聲音,檀道一腳步滯了滯,眸光微斂,走進去同檀濟請安,“父親。”

檀濟才用罷早飯,正盤腿坐在榻上吃茶,地上站著一溜婢女,有的捧麈尾,有的捧籠冠,阿那瑰則跪坐在榻幾前,愁眉苦臉地握著筆。檀濟沒有看檀道一,用手指在紙上點著,說道:“你這個字,躺的躺,歪的歪,好有籮筐那麽大了,幸好我家還不窮,供得起你糟蹋紙和墨。”

阿那瑰偷眼看看檀道一,筆尖往紙上一捅,她笑顏如花:“道一哥哥。”

檀道一對妹妹那兩個字仍舊不適應,只“嗯”一聲。

檀濟啜口茶,臉上沒什麽大表情,“昨晚徹夜沒回家,去哪了?”

檀道一頭皮一緊,沉默了一會,勉強開口:“和好友談佛論道,怕太晚回家驚擾父親,在外面留宿的。”

“睡在哪了?”檀濟放下茶,摩挲了下案頭的戒尺。

檀道一賭氣道:“秦淮河上。”

阿那瑰悄悄豎著耳朵,聽到秦淮河三個字,瞬間睜大了眼睛,她太好奇檀道一的表情,索性轉過頭來,光明正大地看熱鬧。

檀濟信了,暗自松口氣,臉上卻不露端倪,“還沒成家呢,你要是鬧出什麽讓我丟臉的事……”重重撂下戒尺,他哼一聲,要再敲打檀道一幾句,家奴在外頭說道:“郎主,該去官署應卯了。”

檀濟哦一聲,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點了點檀道一,“去再抄幾卷佛經。”然後便戴上籠冠,施施然出門去了。

“道一哥哥。”檀濟一走,檀道一也要走,被阿那瑰從榻上探出半個身子,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她對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你幫我把這篇字寫完吧……”

檀道一一宿沒睡,原本就有些沒精打采,他把袖子扯回來,冷淡地搖搖頭,徑自去了。

自別院夜宴後,檀道一對阿那瑰忽而橫眉豎目,忽而愛理不理,阿那瑰有些不高興,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不覺嘟了嘟嘴。

檀道一回到自己的住處,倒頭就呼呼大睡,一覺起來,日影西斜,差不多到檀濟散值的時候了,他這才慌了手腳,忙抓起紙筆,才抄了兩行,僮奴送了帖子來,說:“太子請郎君過府吃酒。”

檀道一微訝,拿過帖子翻看了看。太子宴請,他向來是敬謝不敏的,況且昨夜才出事,今天就設宴,這宴恐怕也不是好宴。但他對薛紈一事,到底不甘心,於是穿上外袍,騎馬來到太子府。

太子的宴,設在水榭。冬日的湖中是枯枝殘葉,滿目蕭瑟,碧波映著殘血般的晚霞,有種淒厲的美。座上美人環伺,賓客不少,果然王玄鶴也在座,見檀道一來了,王玄鶴立馬對他使了個眼色,然後低下頭不說話了。

“道一,”太子見檀道一一臉的若無其事,他深深一笑,親切地招呼道:“來,坐在我身邊。”

“謝殿下。”檀道一沒事人似的,在太子身側落座。

“道一,我今天設宴,是為了請你。”太子一開口,眾人的動作都停了,目光灼灼地看向檀道一和太子二人。

檀道一眉頭一挑,沒有開口。

太子揚聲一笑,擡手拒絕了婢女斟滿的酒盞,他看向檀道一,一雙眼睛精光四射,“我素來聽聞你箭法很好,今天特地請你來,因為我這裏有個新的遊戲。”他往湖的對岸一指,“你看那裏站的幾個光身子的人。柔然勾結北朝,毀約背誓,使節已經被斬了,這些人是驛館裏剩余的柔然隨從,同樣罪大惡極。我昨夜想了個法子,你呢,就在這水榭裏,以這些人為靶子,肚臍為靶心,射中一個,就可以少吃一杯酒。”

檀道一面色凝結了。

對岸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被刀劍抵著,不敢動彈,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拿弓箭來!”太子高聲道。

一名嬌美裊娜的婢女雙手捧著弓箭,送到檀道一面前。賓客們有興奮的,有恐懼的,都鴉雀無聲地等著。檀道一握起弓,往湖對岸看了一會,最後搖了搖頭,“殿下,天色晚了,我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