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家小娘子?”樓淮祀撫著玉球,目光森冷, “你家小娘子不會是個偷兒罷?”

碧衣婢女連連搖頭, 語無倫次地道:“不不……不是的, 我家小娘子是清貴人……人家。”她受驚不過,終於哭出聲來。

樓淮祀毫無半點的憐香惜玉之心,這個碧衣小婢女一味哭, 話都說不清,耐心告磬便想逼供。碧衣小婢女驚懼之下, 竟還有幾分機留, 瞥見他神色不善, 忙跪下磕頭:“郎君饒命,郎君饒命, 我我我……小娘子就在那寺廟, 郎君問問問……”

樓淮祀這才收斂神色, 想著大年初一,他娘親還在寺中, 自己要是有過分之舉,怕他娘親要尋他的不是:“在寺內最好,不在也無妨, 你們就算躲溜進鼠洞裏, 我也能掘出來把你們扔進油鍋裏,炸得皮酥骨爛,喂給我家惡犬做晚膳。”

碧衣小婢女被他嚇得魂飛魄散,哭得滿臉的鼻涕眼淚, 腿軟無力也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領他們去尋人。不等出院子,就見一個身著素衣,髻邊簪一朵素白絹花的小娘子匆匆尋來,邊尋邊輕喚道:“鵲兒,鵲兒……”

碧衣小婢女瞬間似得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往那女子身邊撲去,喊道:“小娘子救我。”

樓淮祀皺眉,打量著來人,女要俏一身孝,眼前這個素服小娘子眉目清雅,很有些動人之處,細看甚至有分眼熟,好似在哪見過……拎起手中暖玉球,問道:“這是你的?”

素衣女子怔愣,護了自己的婢女,猶豫幾番,不知該如何應答。

樓淮祀冷笑道:“答不上來,八成還是個賊,告與府尹,幾棒下去你自會說出來龍去脈。”

素衣女子沒想到他這般兇橫不講理,眸中掠過一分懼意,道:“回郎君的話,這個玉球雖在我這處,卻不是我的。”

“哦?”這倒出乎樓淮祀的意料,“既不是你,又怎會在你這處,說來說去,還是賊供。”

素衣女子咬了咬唇:“並非如此,郎君容我分說。”

樓淮祀越看越覺這個女子面熟,他自認記性極佳,記人猶強,即便當不得過目不忘,比尋常人卻強出不少,眼前這個女子竟是想不起是誰?越想不起來,越不服氣,將女子的眉眼看了一遍又一遍,直把素衣女子看得滿面通紅,羞怯萬分。

她羞怯擰身,樓淮祀頓怒,冷聲道:“不是要分說嗎?還不快說?莫非還要給你煽爐烹茶。”

素衣女子瑟縮一下,面上紅暈盡褪,小婢女更是抖得有如雨中雛鳥。

樓淮祀一心二用,邊逼問玉球來歷,邊苦思這女子是何人。素衣女子白著臉,眼中都有了淚意,樓淮祀更添煩躁,他既沒拿刀動槍,又沒喝令暗衛動手,這般好聲好氣,還要哭。

素衣女子含淚敘道:“我兒時因爹爹亡故,寄住在寺外借借保國寺的庇護……”

“誰願意聽你的這些陳年舊事,你只把玉球的事說清道明即可。”樓淮祀打斷她。

素衣女子哽了哽,只好道:“幼時有一年,冬冷天寒時常有雪,我來寺中取材,撞見一個貴家小郎君,他憐我孤苦,與我糕餅。這玉球便是這位貴家小郎君的。”

樓淮祀少時有一年冬,確實陪著姬冶長住在保國寺,細想想確實遇到過一個落魄人家的小娘子,似乎是爹爹早亡與寡母相依為命,其父寄殯寺中,母女二人住在寺外,一來為守孝,二來借勢得份清靜。樓淮祀將過往理了一理,確信無誤後,又看了看素衣女子的眉眼。雖年歲已長,細細比對依稀還有幼時影子。

不過……

“他送了你玉球?”

素衣女子慢慢搖了搖頭,羞愧道:“這玉球是我在寺中草叢處撿起,我識得它,以為是小郎君不小心遺失在道邊,便好生收了起來,想著改日再見時,將它還給小郎君。”她苦澀一笑,“誰知……竟再也不曾遇到,這枚玉球便落在我的手中。無奈之下,也得年年借著為我爹爹點長明燈時,寄福玉球,遙願故人安康。”

“你姓崔?”樓淮祀記了起來,“崔和貞?”

崔和貞雙眸星光閃爍,又驚又喜:“郎君是……?”她喜泣道,“ 我竟不曾想還能得見故人,許是天意,這玉球不舍主人,到底回到了郎君身邊。這般靈物,郎君切勿再弄丟了。”

“你說這玉球是揀來的?”樓淮祀問。

崔和貞點頭:“ 是。”

樓淮祀目光微暗,反手收起暖玉球,道:“既如此,多謝,這玉球是我心愛之物,非同尋常。”

崔和貞笑道:“自當物歸原主。 ”她低垂螓首,輕聲問道,“郎君可一切安好。”

“我從來安好。”樓淮祀虛應道。

崔和貞還待說什麽,碧衣小婢女扯扯她的衣袖,她見自己丫頭可憐,有些嗔怪道:“郎君把我的丫頭欺負得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