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國夫人離開福王府時,勉強堆在臉上的笑, 刹時就垮了下來。她本以為與福王府的結親十拿九穩, 老王妃原先還對衛絮交口誇贊, 沒想到隔年就語焉不詳,吱吱唔唔,說得盡是推脫之語。

衛繁幾人還不知裏頭的緣故, 一個一個面面相覷,不知他們祖母離了福王府就生起氣來。

國夫人又不好對她們姊妹幾個提及兩家結親之事, 只看著衛絮時, 暗暗嘆了口氣:她這個孫女兒命苦。

衛絮極其機敏, 國夫人這一眼一嘆,她便尋思祖母翻臉九成是為著自己, 但她深閨閨秀, 壓根沒往自己的親事上面想, 疑惑過後見國夫人有回避之意,識趣地沒有詢問。

衛繁卻一把貼進了國夫人懷裏, 關心問道:“祖母這是和老王妃吵了嘴?”

國夫人笑起來,摟了一下她,道:“可不就是吵了嘴。”她有心想問問驅儺那日有什麽不對處, 低頭看看懷裏的傻孫女兒, 還是作罷,“去罷,和你姐姐妹妹一道說話去。”

等得一打發衛繁,國夫人將臉一沉, 與許氏道:“我聽老王妃的意思,好似是世子不大情願。”

許氏皺眉:“別是借口罷,這兒女婚事媒妁之言,他們小兒家懂得什麽?好不好的能知道什麽,還不是家中長輩做主。”

國夫人搖搖頭:“這倒未必,福王府嫡長房,就世子獨條藤,金尊玉貴,千寵萬寵,不似我們大郎胡打海摔慣的。世子心中不情願,老王妃和福王妃絕無一意孤行不顧他心意行事之理。”

許氏看自家人是千好萬好,侄女就算有點孤高,那也是風清露澈,不染塵埃,生得更是美貌,沒道理遭人嫌:“那世子可是另有心許的人?”

國夫人道:“要是有心許之人,門第對的,娶了便是,門第不稱,納了也可。倆家都快點頭了,卻說不願意。”

許氏一咬牙,圓臉上都透著一點猙獰,低聲道:“別是看中了輕浮女子。”

國夫人仍是搖頭:“從未曾聽聞福王世子有浮浪之舉,斯斯文文 ,秀秀氣氣的,那些王孫公子一道宴遊聚酒,從沒世子的身影。我看還是驅儺那日生了什麽事。”

許氏疑惑道:“大郎是藏不住心事,要是真有不對處,早嚷得滿府皆知了。也沒聽他說起半個字的不好。”

國夫人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兒媳,心道:衛放那心思比腕口還粗,疏忽得狠,眼大鼻高看不到細處:“你去告訴大郎,叫他去將軍府看看阿祀得不得閑,得閑就帶他來府上,我這個老太婆想見他了。”

許氏還是有點不明所以,不懂歸不懂,應下再說:“樓家小郎君委實有趣得狠,難怪婆母念著他。”

國夫人等許氏走後,撫著胸口與管嬤嬤道:“大郎的媳婦我們得細挑挑,不拘門戶,只揀能頂事的。要不然,我連死都不敢死。”

管嬤嬤失笑:“整好長命百歲。”

國夫人搖頭:“別看一天到晚盼個百歲,真到百歲到床動彈不得,還不如早些駕鶴去。”

管嬤嬤慌得直擺手:“老夫人誒可不敢大節下說這等不吉的話。”

國夫人嘆道:“絮兒的婚事竟成懸心事,還道今歲能了。我聽老王妃的口氣,有些琢磨不透。我思來想去,還是驅儺時見得那一面不對,本來這兒女親事談不攏,遮掩都來不急,只我想著阿祀早晚是一家人,倒不必避諱。他又機靈,能看出個蛛絲螞跡來。”

管嬤嬤笑起來:“老夫人說得對,確實不用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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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放自收了樓長危那條血腥味沖天、殺氣騰騰的見面禮後,束之高閣吧,沒那膽,掛在壁上吧,看後毛骨悚然。他親娘竟然還吩咐去將軍府找樓淮祀,衛放吱吱唔唔、磨磨蹭蹭半天才垂頭喪氣地出了門,出門前還猶不死心道:“阿祀許去訪親了。”

許氏又是哄又是勸,衛放才委委屈屈地出了門,只覺兩腿發軟,如赴刑場一般。好在半道被人一個棗核砸到頭頂,衛放痛得咧了咧嘴,擡頭就要罵,這一擡頭真是喜極而泣,這上面可不就是他的好阿祀嗎?不必去將軍府找尋,何等之幸事啊。

“樓弟,好阿祀,為兄思你良久啊。”衛放狂奔上樓,拉著樓淮祀涕泣不已。

樓淮祀被嚇了一大跳,忙道:“衛兄,你這是?”

衛放一擦額間的薄汗,這才驚覺座中還有姬冶:“三皇子?”

姬冶皮笑肉不笑地微擡了擡手,又斜眼看了看樓淮祀。他在宮中閑得無聊,晃出來找樓淮祀消遣,不曾想他表弟帶著一個暗衛翻騰著肚子裏的壞水,逼問幾句,樓淮祀捱不過,又怕他一狀告到姬央那,只好和盤推出。

姬冶聽後大嘆衛家遇人不淑,一面肖想著衛家的女兒,一面竟想算計衛家的親家。

樓淮祀駁道:“衛簡謝氏都憶過世,人走茶涼,謝衛還能有幾分情面?堪堪有如遊絲系在衛絮身上。別說禁不得風吹雨打,無由都能自斷。再說,我算計的是崔家女,這又算得衛家哪門子親戚?五百年前都論不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