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3頁)

俞子離輕笑:“明府見諒,吠兒有些癡性。”

“無妨,忠字難得。”梅萼清道。

俞子離拿過碗,細細端詳一番,道:“果是遠古之物啊。”

梅萼清笑道:“俱是河底挖出來的,都是粗物,就讓這些小童拿來吃飯。”

俞子離看了看星羅水澤,道:“許有墓葬。”

“非也非也,老朽請人去摸尋了一遍,原本應是一處村落。”

俞子離感嘆:“我來時也翻閱了古籍,棲州原名菏,是一處稻米兩熟的富饒之地,滄海桑田變幻,竟成一處澤國。”

梅萼清極為痛惜:“棲州的地肥沃啊,俞郎請看這些荒草野物,無不生機勃勃勃、肆意生長,氣候又便宜,一年兩熟不是虛妄。奈何田地實是稀少,都為沼地河澤。”

俞子離道:“現有的良田可是一年耕種兩季?”

梅萼清苦笑:“蟲害過多啊,二熟稻在一熟時要搶種,偏那時正是蟲害肆虐之時,把秧苗啃得剩個光禿杆。”

俞子離:“棲州鳥雀多,竟無半分扼止?”

梅萼清連連搖頭:“棲州人可不管鳥雀吃得多少蟲,因著裏頭有大群鳥是吃谷子的,農忙之時,村中保長專領一隊人捕鳥,順道打個牙祭。”他道,“棲州無糧,鳥雀蟲害占得二成,余下八成還是因著地少。”

俞子離頓知他的打算:“明府想填水造田?”

梅萼清撫須:“我思來想去,再無他法。棲州水道交織,七成水道長而窄一下暴雨水滿河漲,淹沒良田,填了河澤既能引流又能造田,一舉兩得。”

俞子離道:“倒不是不可為,明府既有心,為何無所作為?我雖一個惡役之人,然役不絕,敢問明府一方父母官,盡可在農閑之時令轄中百姓應役造田,為何不見聲息。”

梅萼清拍手:“俞郎問得好。”他長嘆一口氣,“棲州官弱賊多民惡,服役無所得,還要自備幹糧,棲州之民素來逢役便逃,你要是抓他們,還要管他們牢飯,餿飯也不打緊,吃飽了押解到工地,他能聚眾與差役鬧事,事小化烏有,指挨個幾鞭也不打緊,事大逃脫落草了事。”

俞子離直皺眉:“棲州雖是下下州,然都尉手下無千人眾,總有數百眾,竟無所作為?”

梅萼清笑:“俞郎君是不見那些兵,弱不經風、不堪一擊,別說與匪鬥,與街頭的無賴對打都要落下風。”

俞子離道:“這棲州倒是千瘡百孔,處處頑疾啊。”

梅萼清又道:“再者官不作為,棲州無著手處,為官得也不願做事,能避就避,能躲則躲,漸漸民不尋官,官不究民,又是百族混居之地,出了人命大案,反倒交由族中族長交涉定奪,因此常械鬥之事,真個鬧得不可交,官府出頭也不過和和漿糊,鮮有強加插手的。我看這棲州府,連差役都小貓幾只,也不見有何不便之處,全因府衙如同虛設。”

俞子離見識過索夷族的行事,視法度為無物,將人往河裏一扔,愚昧是其一,視人命為草芥為其二,言語又不通,想想棲州還有無數個“索夷族”,實是令人頭痛。

“阿祀這個知州不好當啊。”

梅萼清哈哈一笑:“未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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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瞪著眼前的人,樓長危是將軍,姬央也帶過兵,他可謂在一幫兵士中長大,兵痞也好,兵油子也好,凡是上過戰場,見過了血,難免染上一點煞氣。再如他從姬央那要來的殘兵,或有腿疾,或是眼瞎,或是耳聾,卻是鋒芒不減。

可眼前這人頹喪潦倒,不像個兵,倒像久癆苦累之人,額前皺紋刻滿風霜苦楚,眼底青黑寫滿疲憊勞累,背也彎,腿也顫,給他換身衣裳,再給根竹杖,給個破碗,就可以上街行乞去了。

“方都尉?”

方固本來坐著的,一聽這話,立馬離座站了起來,本想笑了一笑,不知怎得又覺得不妥,拱了拱手:“正是,方固見過樓知州。”

樓淮祀也不與他廢話:“方都尉找我何事?”

“軍……餉。”方固囁嚅。

樓淮祀沉著臉坐在椅上,將一條腿架在扶手上,心裏掩不住騰騰而升的怒火。別處地方軍餉,無戰事時,軍糧交由兵士囤糧自給,薪俸六部核算由當地官府稅銀折算,免了長途征送。棲州要地沒地,要稅沒稅,好在水道是通的,仍由京中發送,棲州屬憫南路,京中運送軍餉至路台,原本是叫棲州自取,也算減輕遠送之勞,誰知最離譜的一趟,竟是讓水匪劫了。

雖然這事後來一並算到了棲州知州頭上,隨著前知州的人頭埋入土中。憫南路安撫使也學乖了,不敢再叫棲州自取,寧可折些人手資費送過。這些軍餉苛刻盤剝後有的沒的沒剩得多少,棲州的兵混得有如叫花子。

有個屁的軍餉,府庫一幹二凈,賊都不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