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樓淮祀領著一眾兵士, 一腳踏進聚義堂,如入無人之境般穿過一幫草莽好漢,一屁股坐在堂中的頭把交椅上,傲慢地掃了眾人一眼。

饒是牛叔等人, 一慣奉樓淮祀為主, 看了此情此景, 都生出一種自家小郎主的架式, 真是每一腳都踩在人心和自尊上, 連臉面帶尊嚴一並踩成了泥。

付忱事到臨頭,他九十九步路都走了, 也不差這一步,反手將正躊躇的徐方一擊擊倒,再撩衣跪倒, 道:“知州, 小人為將功贖罪, 將棲州諸賊誘到聚義堂中, 他們生死任由知州處置。”再一指徐方, “此人是賊首徐泗的堂哥, 他們骨肉連筋,同祖同宗, 一道為非作歹, 一道殺人放火,皆是罪無可赦之徒, 當嚴懲之。”

樓淮祀嘖了一下舌,然後笑了一下:“是嗎?”

付忱心頭一緊,道:“是。”又轉身一指劉青,“這位是萬福寨的寨主劉青, 使得一把大刀,勇猛無雙,手下又有一名信賴的狗頭軍師範和,他二人狼狽為奸,劫船無數,手段殘忍。”

劉青惡狠狠地瞪著付忱。

付忱一橫心,對劉青道:“你算什麽東西,焉敢拿一對卑劣的招子看我,我與你們豈能同流合汙,便是徐泗也是我設計陷入牢獄之中。”

劉青道:“若我有一線生機,定要拿你千刀萬剮,徐泗枉稱英雄,卻是兩眼糊著屎,認了你這等奸佞小人當兄弟。”

劉青此人非是莽夫,還頗有心機,又與樓淮祀道:“樓知州,奸邪小人在哪處都是禍害,盼你別被他反手捅個對穿。”

樓淮祀一合扇子,指著劉青道:“劉大當家說得有理,付忱這等人醉心權勢富貴,兄弟情義其價至多三錢,我又還是蠢貨,哪會將他放在身邊。不過,托這個小人的福,我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你們一網打盡,妙哉啊。付忱,你說呢。”

付忱心頭劇痛,卻彎腰躬背作訶諛狀,道:“小人不認,小人願為知州身先事卒,劉青不過一個殺傷劫掠的水賊,賊的話如何信得。他們既是賊,又作了惡,我擒他們,豈非天經地義?”

劉青大笑幾聲,鄙夷道:“哈哈哈,果然小人嘴臉,當年徐泗千裏單刀,就是救回了如此小人,黃泉路上遇見,我也要恥笑有眼無珠。”

付忱道:“不錯,徐泗於我確有救命之恩,但他終是一個賊,我阿父在世時走商,數次遇到水匪,九死一生,如此算來,我與你們從來勢不兩立。”

劉青驚訝:“果然讀過幾年書就不一般,張口就是無恥到邊都沒有的話。我劉青認這個栽。”

一旁的齊管事知付忱要保雲水寨的名聲,自己兜頭把一桶一桶的汙水往自己頭上澆,不由面露哀淒,數次想要張口,對上付忱哀求的目光,又悻悻住了嘴。

樓淮祀托著下巴看了好一會戲,指指旁邊牛叔魯犇等人:“看戲也要幹活,全都綁起來先,免得功敗垂成。”

跟著梅萼清來的幾個小雜兵嘻哈地搬進成捆的粗草繩。

這個道:“只沒想到我搓的草繩有綁賊的一天。”

另一個道:“綁賊和綁豬有個啥不同的綁法。”

又一個唾道:“只說嘴,你幾時綁過豬?吃都沒吃過兩幾回。”

“我綁鵝都是剪了翅膀背後頭的,綁人可要剪了雙手背後背?”小一點的誠心發問。

魯犇性躁,看幾個小崽子猴猻似得嘰呱個沒完,大步上前,劈手奪下一根草繩,拎過一個匪頭子,三下五除二捆粽子似得將人綁了五花大綁,粗聲:“看清楚了沒?你幾個力氣沒有幾兩,要捆不結實,把你們幾個小猴頭摜水裏喂大魚。”、一眾小雜兵看得仔細,挑了一個匪頭,一擁而上,抱頭攔腰捆了個結實。

他們如此玩笑嬉鬧,諸匪視為其恥大辱,紛紛怒目相向,奈何全身沒有二兩力氣,只能任由他們施為,只心中大恨,暗暗立誓,若得生還,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付忱心中,情義二字值三個銅板。”樓淮祀步下交椅,走到劉青面前,好奇問道,“那劉大當家心中情義二字價幾何?”

劉青傲然道:“千金。”

“嗯……”樓淮祀思索一會,“劉大當家如是想,不知你的那些個異性兄弟同樣一般認為。”

“自然。”劉青冷笑,“我的兄弟中可沒狼心狗肺的付忱。”

劉青的狗頭軍師範和跟著點頭附和:“正是,我們縱是賊,有取有舍,有血有肉。”

“好。”樓淮祀忽一嗓子大贊,將聚義堂中諸匪嚇了一大跳。

劉青更是臉色鐵青,遜於徐泗他認,自己確實有所不及,被付忱算計,他也認了,奸佞小人無所不用其及,常人沒這般無有面皮,被這一驚一乍、一出又一出的狗官斷頭,他只想自戕以全自己的氣概。

樓淮祀拍拍手,牛叔領命出去,然後牽了一串的賊進來,這些全是跟著他們的賊頭一塊來的小賊的,守船的,把守的,被牛叔他們一網打盡,也不分哪個賊出自哪個寨,攏一塊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