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樓淮祀拎著一只小蟲籠, 這是他舅兄衛放倒騰來的,衛放跟徐泗嘮了幾天嗑後,徐泗就裝睡不理人,他沒甚趣味又重拾老本行, 在食肆外頭張了告示買蟲。

棲州可不缺這玩意, 一時間閑漢、稚童逮了一堆的蟲來討賞, 嚇得衛放趕緊撤了告示。手上的蟲太多, 熟的不熟的, 挨個送了個遍,樓淮祀手裏這只能不能鬥不知曉, 叫得倒是大聲,聽得人心煩意亂。

雲水寨大多賊匪因著徐家兄弟和付忱的關系投鼠忌器,余下的不少人拼死相抗, 方固暗喜, 他有意讓手下的兵立功, 巴不得頑抗的賊匪多一點, 多殺一個, 得的賞便多一份。這倒與樓淮祀的打算不謀而合, 心照不宣之下,方固下的都是死令, 兩天一夜過後, 屍首高撂了整整一船,船行過, 船尾水都是紅的,江中的魚鱉等魚聞得血腥味,墜在船後頭跟了足足一路。

屍首拉到城門口後,架了一個大木架, 澆上石脂點火燒灰。

棲州民紛紛湧到城門口看熱鬧,有拍手叫好的,有愁眉苦臉的,有兔死狐悲的,有通風報信……風中石脂的臭味夾著肉香,又慢慢轉為焦臭。

俘虜來的水匪卻是一大難題,人太多,棲州城小監獄又不大,哪裝得下這麽多的人,還要管這些人的吃喝拉撒。依樓淮祀本來的心意,將賊匪屠個幹凈,哪來得這些操心事?他性子上來,幹脆就推給了俞子離。

俞子離無法,不得不接下這擔子。鷹還要熬些時日才聽話,何況這些匪徒,要讓他們乖乖做了役夫,怎也要關上一關。

樓淮祀樂得不在這事上費心,打發了俞子離,鬼鬼祟祟地跟方固接頭。

方固為慶功,與手下痛飲了幾口樓淮祀備下的酒,鼻息間還帶著些須的酒意,糙臉微紅,對著樓淮祀的目光默默搖了搖頭。

“沒有?”

方固道:“只搜出糧,沒找著錢財,雲水寨的庫房讓人先手摸空了。”

樓淮祀整個都跳了起來,他千辛萬苦為哪般,剿匪連一個銅板都撈不上,簡直是奇恥大辱:“付忱如何說?”

“付忱與徐方都大驚失色,二人都推說不知。”

“別是他們事先藏了起來,以謀將後。”樓淮祀邊陰惻惻地開口邊盯著方固的神情。

方固也正納悶,撓撓頭,道:“要不?嚴加審問?幾鞭子下去,不定就招了。”

樓淮祀看他不似作偽,擺擺手,道:“先將人關押起來,我見了老梅再說。”又叫牛叔取出一擡白銀,“去給你手下分賞錢。”

方固指了指自己:“我去?”

樓淮祀道:“你的兵,自然是你去。”

方固大為感動,雖說這些銀兩是棲州府的錢,可一幫子大頭兵哪管這些,哪個給他們錢,便記哪個的恩,樓淮祀將此事交給他,自是將功勞人情一並與了他。

樓淮祀道:“少啰嗦,讓外頭的老梅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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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梅,不厚道啊。”樓淮祀拎著蟲籠,繞著梅萼清一圈又一圈,蟲子在籠裏發出聲聲蟲鳴。

梅萼清卻不為所動,反笑問:“小知州指的哪樁哪件?”

樓淮祀哼了一聲,將自己繞暈後又看向齊勉,見他一聲粗布衣,臉上胡須去盡,竟有幾分清俊,跟絡腮胡時的動不動就喊打喊聲,一口一口個狗官時大相徑庭。越看越是氣悶:“你祖上是做傀儡戲的?裝得挺像回事的啊。”

齊勉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又規規矩矩道:“齊勉商戶之子。”

樓淮祀想吐一口血出來,道:“我原先就說你這人動不動就大呼小叫,奇怪得狠,還以為你蠢。”沒想到,蠢的是他,這姓齊的跟在付忱身邊,光明正大扯後腿,扯得理所當然又兇悍,以至於他以為姓齊的生性如此。

齊勉看樓淮祀氣得兩眼發紅,不由有些忐忑。

“不過……”樓淮祀話鋒一轉,道,“你很不錯,願不願跟在我的身邊做中?我身邊就少你這樣膽大心細、臉皮厚,還無情無義的,看看付忱,真是一手被你送到斷頭台。”

齊勉哪肯幹,謹慎道:“梅先生對小人有恩,小人願在先生身邊效犬馬之勞。”跟著樓淮祀雖可保此生無憂,但僂淮祀這性子實在琢磨不掉,說風就是雨,雨落又轉晴,晴了又砸冰雹,這……尋常人實在是吃不消,不如敬而遠之。

樓淮祀氣得胸膛起伏,嘴硬道:“果然百用不如一忠,不要也罷。”

跟著梅萼清來的小雜兵兜著一小兜耳朵,嘻笑著上來要討賞銀,這可戳了樓淮祀的肺管子,跑著腳兇惡道:“滾滾,你們還有臉問我要賞銀?你們梅明府截了我的後手,連幾十兩白銀也舍不得出。”媽的,他以為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姓梅才是敲了骨頭吸骨髓的。坑死他了。

梅萼清也光棍:“小知州,凡事要講證據,你這無緣無故的指控,老朽焉敢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