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陰冷的空氣順勢鉆進血管裏。江祁景的臉色倏忽暗沉。

他想過很多種見面的場景。

唯獨沒想過這裏會有江慕言出現。

江慕言像是才看清楚他的臉, 驚訝地喊了聲“哥”。

江祁景喉結冷硬滾動, 抑制住火氣:“你怎麽在這?”

江慕言不答,重復問:“你是來找雲及月的嗎?”

說完便偏過頭。大門內側的墻上有通話屏, 他申請連通, 幾秒鐘後就響起女人懶散嬌氣的聲音:“誰呀……”

像是剛睡醒似的。

江慕言:“你是不是之前請人搬東西了?”

“嗯……”她又打了個哈欠,因為臉上還敷著面膜, 嘴張不開,聲音很含糊, 更加睡意惺忪, “有些行李是運過來的。”

“他說遺漏了一件。”

“讓他進來幫我布置好就行了。”

江慕言應了一聲,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哄人:“你繼續睡吧。”

接著就關掉了通知屏。

他看著江祁景,臉上照樣是如沐春風的淺笑。

不說話,卻已經把該說的都表達完了。

江祁景眼底一片陰鷙。

雲及月說話時的語氣很熟稔, 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連江慕言哄她, 她也全部應下來了。

無數種猜測從腦海裏鉆了出來……

甚至不能接著想下去。

這才兩天不見,她已經和江慕言住一起了?

雲及月離婚後立刻出國, 江慕言也隨之以養病的結果來到歐洲。一句巧合根本沒辦法解釋。

也許在離婚前他們就已經……

所以雲及月才會那麽幹脆。

雲大小姐那副被寵壞的公主脾氣, 和真愛初戀復合之後, 怎麽可能繼續和他逢場作戲下去?

每一個猜想都像是藤蔓上的刺。

江祁景理了理袖口, 聲音薄冷:“我來找雲及月, 需要和你一個外人匯報?”

“找她做什麽,送禮物?”江慕言的目光移到那抹孔雀藍上,似是恍然,“原來這兩天傳得沸沸揚揚的約瑟芬藍月在你這兒。”

“哥, 我以為你會比我更了解雲及月。她不接陌生人的禮物。”

只要見過雲及月兩面的人都能得出這個判斷。

可是陌生人這三個字實在是太刺耳了。

明明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過他和雲及月之間的事,語氣卻嫻熟得像是了解了全過程,仿佛私下一直和雲及月保持著聯系。

江祁景用力捏緊傘柄。脆弱的塑料隱隱聽見哢擦的一聲。他怒極反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江慕言,你有資格對我說這句話嗎?”

“是雲及月讓我幫忙處理你的到來。你也聽見了。”江慕言跟著笑,“哥,這麽想見雲及月,剛剛通知屏開著的時候,怎麽不說話?”

他是一條溫柔陰險的毒蛇。平時不聲不響,蛇信子從不吐露,卻總是咬在最脆弱致命的地方。

為什麽不說話——

為什麽不去聽她溫軟的、乖巧的、放松的聲音。

為什麽不去知道她私下會用什麽姿態和其他男人相處。

為什麽不去想她到底和江慕言發展到了哪種地步。

那些只有他見過的溫順和柔軟,江慕言也見過了。

而江慕言說不定還見過年少時的雲及月更柔軟更可愛的模樣。

他們是初戀。

而他是旁觀者。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帶給人一股無形的壓迫,聲音驀淡:“離婚的消息還沒公布前,雲及月始終是江太太。

江慕言,如果你不想下半生都留在加利福尼亞州的醫院,最好把那些心思收一收。”

要是他現在再回頭算計江鋒一次,老爺子一定會將江慕言保護性地送到美國。這輩子都別想回來。

代價是他手裏本就被削弱的繼承權又要切割一小部分。

那點東西江鋒在乎,他並不在乎。

他冷靜的頭腦只想讓江慕言現在就滾。

“我能有什麽心思?”江慕言彎了彎眼睛,悄無聲息地退讓,“這世上又不是所有的初戀都要在一起。我只是借雲野的名義過來一趟,順便幫沒空下來開門的雲及月開一下門。”

實際上又是以退為進,表面上做了澄清,卻把“初戀”最讓人生厭的詞時時刻刻掛在嘴邊。

江祁景的手指撫了下首飾盒,威脅的語氣溢於言表:“那你可以走了。”

江慕言同雲及月發了消息才離開。擦肩而過時,清越的嗓音似是被風吹散:“哥,你的反悔遲了一點。”

從始至終都沒有相形見絀,好像掌握住主動權的不是江祁景而是他。事實也確實如此。

指腹輕輕摁著孔雀藍的絨面,江祁景擡起下頜,看著月亮角華麗的尖頂。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接通後就是徐文繡敲茶蓋的聲音:“你去歐洲了?”

“嗯。”

“你弟弟……也在歐洲。跟你一前一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