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真沒事兒。”

屋裏人都退出去, 內室只留柔兒一個在床前料理。

外間有窸窣的響動,金鳳和杏枝守在外頭,看火看茶,等泥爐上熬著的藥。

趙晉笑容裏帶了點討好的意味。柔兒根本不理會, 替他把身上沾了血跡的袍子除了, 另披一件水綠色軟綢袍子, 拍掉他護著前襟的手,將裏衣小心地解開。

他心口處劃破了皮, 雖沒傷到筋骨, 但傷口也頗深, 趙晉見她臉色發沉,知道她定然心疼得不得了, 他捉住她的手, 含笑溫聲道:“不打緊的, 都不覺著疼, 上點藥很快就好了。”

柔兒不吭聲, 手裏捏著塊沾了藥的紗布, 仔細替他抹去皮膚上的血汙。

她擡眼見他腮邊有塊紅色的淺淡印跡,以為濺在上面的血跡,用帕子一抹, 卻漫開了,還沁著淡淡的香。

柔兒一怔, 刹那意識到那是什麽。

趙晉一直盯著她神色, 登時暗道不好。

帕子上嫣紅的膏脂,香味頗濃郁……趙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染上這個的, 他努力回想昨晚, ……大家一塊兒吃酒, 少不得喊幾個姑娘來侍奉湊趣,郭子勝他們都在旁瞧著,打趣他近來吃素是不是身體不行,他也是胡鬧慣了的,揚聲笑著說那今兒晚上就多點幾個姑娘給大夥兒瞧瞧他是不是不行。這當然是句玩笑話,酒喝到一半他就撇下姑娘溜了,跟著就被福盈扶上車……

別說事實上並沒發生什麽,就是真有什麽,他也不至於頂著這麽個“證據”出來招搖。

柔兒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苦的澀的酸的什麽都有。

他在外花天酒地,她在家裏替他操持後院收支迎來送往,要顧著鋪子還要顧著兩個孩子,他倒好,喝酒喝到下半夜不回家,受了傷讓她擔心得一晚上沒睡在前院等他回來,他就拿這個東西膈應她惡心她?

她把手裏的帕子一丟,站起身扭身就走。

“別呀。”他抓住她手腕,“我不是故意的,這……我真沒注意什麽時候弄上的。”

柔兒冷笑:“自然是您跟外頭的姑娘們輕憐蜜愛百般親熱時弄的,有什麽故意不故意,您本來就是這樣過日子的,也是我傻,外頭無數人擔心您伺候您嫩,我巴巴地在這兒跟著起什麽哄呢。”

趙晉笑了聲,“冤枉啊,我真沒,你瞧瞧你,怎麽這麽小氣。我要是真做了糊塗事,你再氣我罰我隨你,可我這回實在是冤枉,你要不信,你喊福盈、喊郭子勝他們來問問。”

柔兒說:“我才不,您不嫌丟人我還嫌呐。”

她甩脫他的手,蹙眉朝外走。趙晉笑了兩聲,見她真動怒,擡手捂住自己的傷,“哎喲”一聲。

柔兒果真過回頭來,見他臉色發白蹙眉抵著傷處。

她心道莫不是適才掙的力道大了扯到他傷口了?她忙往回走了兩步,“您怎麽樣?”

趙晉朝她一撲,兩手環住她把她抱了個結實。

“心肝兒,我冤枉啊。”

他湊唇來親她,柔兒堵住他嘴不肯,趙晉索性擡手扣住她手腕,把她兩手一收,按在她頭頂上。

“娘子,您瞧在我還傷著份上,暫饒我一回,啊?”

柔兒別過頭,眼底泛了紅。也許是這兩年他表現得太在乎她,讓她習慣了他的溫柔看重,一時忘了他原是個怎樣的人。

“何苦呢?”她哽著嗓子道,“您就是真怎樣了,我也管不著,您自個兒高興就好,理我樂不樂意做什麽?”

“傻子。”他一手按著她,一手順著她下巴,指尖點在她心口,“你這兒沒有心?不知道我喜歡你?就喜歡你一個啊,心肝兒。”

柔兒臉上一紅,別過頭去,態度還故作強勢,可聲音已經軟了,“好好說話,你別、別動手動腳的。”

趙晉低笑一聲,掐住她下巴吻上去,“小野貓亮爪子,不收拾不行呐。”

“噹”地一聲,屋外好像誰打翻了碗碟。柔兒嚇了一跳,忙擡手去推趙晉。

金鳳飛快退到屋外,一回頭,見杏枝詫異地望過來。她故作鎮定地道:“沒事兒,你去廚上瞧瞧參湯好了沒有。”

杏枝道:“碗摔了?我先把碎瓷片收了吧?”

金鳳擺手道:“不用,我會收的,你先別進去。”

片刻,外頭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柔兒窘得不行,雖說跟貼身服侍的人沒什麽私密可言,但她就是難以放開。她擡手捶了趙晉一下,趙晉笑一聲,順勢把她那身對襟立領夾棉緞子襖丟到一邊兒……

柔兒心不在焉地想著,過了年金鳳都二十一了,總不能一直留著她在家當老姑娘。可瞧金鳳的樣子,對趙晉身邊那些人都不大感興趣,她不好貿然給金鳳指個人,對方一輩子的大事,哪能她一句話就給人定了?

——

趙晉在家養傷的這段時間,不少人來問過他要如何處置長壽,依他的脾氣,沒道理自己受了傷還容對方逍遙在外,趙晉的反應倒叫大夥兒都十分意外。他不準備追究。對長壽,他實際已經容忍了好多次。連福喜福盈他們也看不懂到底是為什麽他這樣善待姜無極的兒子。雖說三年之約約定好,長壽在這期間不能報仇就得放下仇恨,可瞧長壽的樣子哪裏是放得下的?趙晉難道就不怕養虎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