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菜鳥總動員 第二十八章 種瓜的豆(第2/2頁)

許平秋不知道自己那來的這麽大的氣,每每遇到不爭氣的下屬或者令人發指的罪犯,他都很生氣,可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見到一個未入警籍的女學員會有這麽大的氣,直到上車好久才緩過這口氣來,他幾次回頭看車後的周文涓,和學校裏見的一個樣子,老是低著頭,不說話,問她住在哪兒,好容易才囁喃出了一個地址,是警校不遠的居民區。許平秋安排先到住地送人,再想問句什麽,不過看周文涓這樣子,連他自己想問什麽也忘了。

哀其不幸?不幸的人多了,哀的過來嗎?

許平秋從來不認為自己有悲天憫人的性格。不過看著這樣一位警校生在別人的辱罵中掙著辛苦錢,他有點想揍人的沖動,可那種沖動,卻沒有發泄的目標。

怒其不爭?可對於農村來的女孩子,在這個偌大的城市,除了在別人呵斥中艱難的討個生活,又能如何?

車行一段路程,感覺路途不近,許平秋緩和著口氣問著:“文涓,你怎麽到這麽遠的地方找活幹?”

“這活工資高點。”周文涓輕聲道著。

“每天怎麽去?坐公交?那店關門可沒車。”許平秋又問。

“跑步回去。”周文涓給了一個簡短而意外的回答,連司機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足足十幾公裏遠,要天天跑,那強度比軍事訓練還大。

“也不是沒有好處,怪不得你體能比大部分男生還突出。”許平秋道。

這一句周文涓沒有聽出褒貶來,不過突然間讓認識的人發現了她在從事的這份工作,似乎很傷她的自尊一般,低著頭一直沒有擡起來。

到地方了,她默默地下車,許平秋拍門追了下來,喊住了人,卻不料這位默不作聲的姑娘此時說話了,很不客氣地道著:“許處長,您已經把我飯碗砸了,要是看我可憐,想給我點錢,就不必了,我沒要過救濟。”

許平秋一愣,他此時才發現,這個卑微的身上,有一種倔強的氣質,對了,那氣質來自那雙清澈的眼睛,在夜色中顯得分外亮,就像越深的黑夜,總有更明亮的星光。他突然覺得,自己對於這屆學員的了解,遠沒有他自以為的那麽深刻,一瞬間的詫異許平秋反應過來了,同樣不客氣地道:“你要找的不是飯碗,而是活著的自信和尊嚴,我不相信,你願意永遠呆在那個地方。”

“可我沒有選擇的機會,而且我不認為憑自己雙手掙錢,有什麽可恥的地方。”周文涓說著,鼻子有點酸,她強忍著,頭側開了,眼睛看向了一個夜色深沉的方向。

“不可恥,但可悲。現在有一個選擇的機會,你願意去嗎?”許平秋問,他下定決心了。

周文涓頭回過來了,異樣地看著許平秋,眼神裏同樣是警惕,似乎她生怕又是一種憐憫。

“有人向我推薦了你,但你的自身條件很差,不過推薦你的人相信你能行,我想試一試,把這個機會給你。”許平秋道著,掏了一張名片,找著筆寫了幾行字,遞給周文涓說道:“明天到勁松路的刑警二大隊報道,剩下了半年不用打工了,就到隊裏實習,那兒對單身隊員有生活補貼,隊長叫邵萬戈,我會讓他給你參案的機會。”

周文涓沒有說話,似乎在揣度這個機會對她是不是一個改變,或者仍然是懷疑這個機會來自於一個大處長的憐憫。許平秋嘆了口氣道著:“不要對任何人都保持著這麽警惕的情緒,太過封閉自己,恐怕你無法融入這個團隊……這也不是施舍,需要向你說明的是,二大隊是接受市局和省廳雙重指揮的重案大隊,全市的兇殺、搶劫、槍案、販毒等等惡性案件,有一多半是由他們處理的,全隊現在除了辦公室的一位內勤接線員,再沒有其他女性,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照顧你,如果有照顧,也是讓你到屍檢、追逃和案發現場,你將看到人性最醜惡的地方,看到這座城市最恐怖的場景,那兒的減員率最高,很多人都需要心理治療,還有很多根本受不了,被嚇跑了。你行嗎?”

周文涓鼻子抽抽,幾乎是咬著牙嘣了兩個字:“我行!”

“如果邵隊願意留下你,畢業後可以直接進二隊。如果你不行的話,繼續回去刷碗吧。”許平秋道了句,凝視了一眼,轉身拍門上車,看也沒看站著發呆的周文涓一眼。

在這個胡同口枯立了良久,周文涓才省過神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腮上已經流了兩行淚,她抹了把淚,快步奔著回住處,她挺著胸,昂著頭,似乎生活中從來沒有這麽驕傲過,那種驕傲讓她淚眼模糊,有想痛痛快快哭一場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