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第5/14頁)

【直解】造邦,是新造之國,指眾諸侯說。侯邦雖舊,而商命維新,悉與更始,故叫做造邦。彝,是法。即字,解做就字。慆淫是逸樂。典,是常職。湯又戒眾諸侯說:“天以輯寧之責命諸我,我固栗栗然不敢以自安矣。凡我新造之邦,有土之君,都有承天長民之責者,亦無或瓷意而從於非法,無或縱欲而就慆淫,各宜敬守爾之侯度,修其職業,以共承上天之休命可也。蓋黜昏立明,以為生民之主,這是上天佑助下民休美之命。若上不能盡輯寧之責,下不能守侯職之常,則為負上天付托之重,而不足以仰承其休命矣。爾諸侯可不戒哉!”

【原文】“爾有善,朕弗敢蔽。罪當朕躬,弗敢自赦,惟簡在上帝之心。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

【直解】簡字,解做閱字,就如簡閱車徒,逐名數過的一般。湯又戒諸侯說:“福善禍淫,天道甚明,不可誣也。爾等若有善,我不敢隱蔽,必加顯揚。我若有不善,亦必引以為己罪,不敢自赦,都一一簡在上帝之心。蓋天雖高而聽則卑,或善或惡,報應昭然,孰得而逃之?信乎為君臣者,皆當各盡其道矣。然天既命我為萬方之主,付我以輯寧之任,則我之責為尤重。爾萬方之民有罪犯法,這是我一人不能盡輯寧之道,以教養斯民,而使之陷於有罪,其責有不可得而逃者;若我一人所為不善,而得罪於天,卻是我自家負了上天的付托,於爾萬方何與哉!”蓋桀為無道,不惟不能導民於善,而且播其惡於民。故湯承天意以戒諸侯,以罪之在人者引責於己,而罪之在己者聽命於天。其畏天之至,而自任之重如此,所以能開有商之大業歟!

【原文】“嗚呼!尚克時忱,乃亦有終。”

【直解】時字,指上文所言為君為臣的道理。忱是懇惻踐行的意思。成湯又嘆息說:“人之常情,有始者未必有終,而欲其有終,須當圖之於始。今予一人,與爾造邦諸侯,固皆有其始矣,然未可保其終也。庶幾能於是而忱信焉。為君的,非徒言之,而果能盡其輯寧之責;為臣的,非徒聽之,而果能盡其守典之忠,則君固可以永免於獲戾,而臣亦可以永藉夫天休矣。否則或予或奪,天命至為可畏也。安能必其有終也哉!”成湯之言至此,其所以致嚴於人己者益深切矣。

伊訓

訓,是教導。這篇書,是太甲嗣位之初,伊尹述祖德以教導他的說話,故名為伊訓。

【原文】惟元祀十有二月乙醜,伊尹祠於先王。奉嗣王祗見厥祖,侯甸群後鹹在,百官總己以聽冢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訓於王。

【直解】元祀,即是元年,商家稱年為祀。祠是祭告。侯甸群後是侯服甸服之眾諸侯。冢宰,是百官之長,古者天子在諒陰之中,不親行祭祀,亦不發號施令,俱權命首臣代行,故曰聽於冢宰也。烈祖,指成湯。史臣敘說,惟太甲即位改元之年,十有二月乙醜之日,此時尚居仲壬之喪,未親祭宗廟,而伊尹以顧命大臣,居冢宰之位,乃代祭於商之先王,奉嗣王敬見其祖,告以即位改元之事。那時外面侯服甸服的眾諸侯,來朝見新君,皆在其位,與裏面百官每,各總己職,權且聽命於冢宰。伊尹以太甲嗣位之初,事當謹始,而人君守成之道,法祖為要,乃以烈祖成湯之成德,明白詳悉以訓告於王。至於古今興亡之故,天人禍福之機,無不反覆為王言之。蓋欲其嗣祖德以保鴻業也。

【原文】 曰:“嗚呼!古有夏先後,方懋厥德,罔有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鱉鹹若。於其子孫弗率,皇天降災,假手於我有命,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

【直解】鳴條,是夏之都邑。哉字,解做始字。亳是商之都邑。伊尹訓告太甲,先嘆息說道:“天人之感應不爽,國家之興亡有由,前人的事跡,便是後人的樣子。今即有夏一代之事觀之。比先他家的祖大禹,精一執中,克勤克儉,是何等勉勵以敬其德。故當此之時,天心眷顧,宇內協和。以七政,則各循其軌;以五氣,則各順其侯,而無災異邪沴之千。以山川,則奠安其位;以鬼神,則歆享其祀,而無崩溢怨恫之患。下及於鳥獸魚鱉、飛走鱗介之微,也都順適其性,並育而並生焉。天眷之隆如此。及其子孫夏桀,不能率循其祖德,肆行暴虐。皇天就赫然震怒,降下天異,以明示其罰,因假手於我成湯之有天命者以誅之,無復如前日之眷佑矣。然天豈故薄於桀而厚於湯哉?蓋造可攻之釁者,由桀積惡於鳴條,而與有商之業者,由湯始修德於亳都耳。即此觀之,可見皇天無親,一德是輔。有夏先後,能懋其德,則勃然以興;其子孫不能修德,則忽然以亡;是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吾王今日可不深鑒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