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八(第4/14頁)

【原文】“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訓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諸節。乃別播敷,造民大譽,弗念弗庸,瘝厥君,時乃引惡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茲義率殺。

【直解】戛,是法。瘝,是病。已,是不可已的意思。武王又說:“下民以率教為善,人臣以守法為忠,彼民之不孝不友而不率教化者,固可大置之於法矣,況為臣的?若外庶子以訓人為職,與庶官之長,及小臣之有符節者,皆身任教民之責,又與百姓不同。乃不能遵奉朝廷的教令,以化導百姓,卻任著自己的私意,又別布一樣條教,以取悅時俗,邀求眾譽,視君上委任之意,漠然不加省念,把官守之法,都廢而不用,只知違道幹譽,以病君上,動搖國是,惑亂人心,是乃長惡於下,無所忌憚。這樣的人,我最惡他,有臣不忠如此,刑其可已乎!汝其速用文王所作合義之刑,殺之無赦,為人臣誣上行私者之戒可也。”按:武王此言,切中人臣懷奸事主,賣法長奸者之病,明主宜深玩之。

【原文】“亦惟君惟長,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

【直解】放,是棄。武王又說:“百官者,萬民之表率;君長者,又百官之儀刑。若為君為長者,能以孝友齊其家,忠義訓其臣,則倡率有本,雖不事威虐而下自化矣。倘為君長者,不能齊其一家之人,使興仁興讓,以為國人之範,及無以訓其小臣外正之臣,使奉公體國,以清紀法之守,乃依勢作威,倚法為虐,只恃嚴刑峻罰,以為整齊臣民之具,大廢棄天子委重之命,欲以非德而用治焉。是汝且不能奉上命矣,又何以責其臣之瘝厥君,而望其民之從化也哉!汝有君長之責者,宜常自思省,加意本原之地焉可也。”

【原文】“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則予一人以懌。”

【直解】罔字,解做無字。典,是常法。由字,解做用字。裕,是和。惟,是思。懌,是悅。武王告康叔說:“正身修德,固端本之道,至於行政裕民,又當謹守常法而後可。若不能敬守國家之常法,由是而求以裕民,是自壞法守,而民將無所措手足矣。汝卻不可如此。惟當仰法我文考文王,以敬忌存心,兢兢守法,由是而求以裕民,常自思念說道:‘我今為君長治民,只要趕得上文王才好。’如此,庶幾能盡裕民之道,而我一人望汝的意思亦可懌悅矣。”

【原文】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適,不迪,則罔政在厥邦。”

【直解】爽,是明。迪,是導。求,是等。適,是從。武王告康叔以德行罰,遂呼之說道:“法者齊民之具,德者安民之本。故治之以刑罰,則有畏法之民,導之以德教,則有從化之民,顧視為政者所尚何如耳。我明思夫民,其無知而犯法者,或未有以導之耳。惟當廣布德意,委曲開導,使之孝順和睦,相安於吉祥安康之地,自可無事於刑罰之加矣。在昔有殷先世明哲之王,莫不用此道化民,其德澤之在人心,有至今未泯者。我今惟取法殷先哲王導民之德,用以安治其民,而期與之相為等匹焉,是我今日之責也。況此殷邦之民,雖淪習染之汙,而其良心善性,猶有存者。故教之以事親,便知興孝,教之以事長,便知興弟,豈有導之而不從者乎?若只知峻法懲奸,而不以教化為先務,將見法令滋章,刑日煩而犯者益眾,其何以為政於國乎?”蓋法禁於已然之後,而德施於未然之先,故武王於康叔,特惓惓焉。而凡出政臨民者,知所先後緩急焉可也。

【原文】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監,告汝德之說於罰之行。

【直解】武王又呼康叔說道:“監古可以知今,化民莫先於德。若只知峻罰以齊民之俗,而不思尚德以革民之心,此末世之政,非先王崇本之治也。在昔殷先哲王,以德化民而導之於康乂,既有明效大驗矣。我今日代商而有天下,誠不可不監視其所為,而法之以化民也。然以汝同有應保殷民之責,而且素知朕心朕德者,故於汝往治殷邦,不徒命之以謹罰而已,乃告汝以用德之說,預端其化源,然後於罰之行,用以濟乎德化之不及,上下一心,共知所監耳。汝宜體我法古之意,務以尚德緩刑為事焉可也。”

【原文】“今惟民不靜,未戾厥心,迪屢未同,爽惟天其罰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無在大,亦無在多,矧曰其尚顯聞於天?”

【直解】不靜,是不安靜。戾字,解做止字。迪,是導。武王又說:“上天以安民為心,人君受天命以君臨天下,必能安定其民,乃無負於代天理民之責,而可以免於罪罰。今惟此殷民,甚不安靜,未能止其心之狠疾,雖委曲開導已經屢次,奈何舊習難變,未能上同乎先王之治,是我上負天心之托而下媿君師之任,明思天其罰殛於我,我何敢懷怨乎?蓋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惟厥小民無知而陷於罪過,不在於極大,亦不在幾多,即至微甚少,也是上人失教之責,況今元惡大憝、不孝不友之俗,顯然著聞上通於天?則罰殛之加,又何以自解乎?此我所以汲汲然欲監前代以德行罰之政,期汝同心合德,保民以承天意也。”